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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寂靜持續了好一會兒,蕭楠就算不抬頭,也知道此時大廳裡唯一的悉悉索索聲,是大老爺在和那位管家耳語。
又過了一會兒,大老爺才說:“我累了,管家,你看著家法辦吧。”
管家唯唯諾諾的連連點頭哈腰,這時有幾個臉色嚇得慘白卻不敢不過來的侍女走過來跪下,伺候大老爺回屋。這些侍女,無一不是萬裡挑一的美女,身穿的衣服比尋常丫鬟好太多,俱都是刺繡精美的金線錦緞零落,穿戴首飾亦是金銀翠寶,就算是那些貴族太太們也不一定能比得上。
隻見她們幾乎是趴在了地上,匍匐在大老爺的“寶座”台階下麵。原來大老爺的專座為了顯示權威,故意做的很高,椅子下麵還有一節台階,可以用來搭腳,待這些丫鬟趴下來後,大老爺就用自己的鑲明珠緞麵鞋子踩在了侍女的頭上,隨即在侍從的攙扶下,一步步踩著她們的後背身軀走下了座位。被當做人肉墊子的侍女,無不咬緊牙關苦苦支撐——想想也知道,讓一個妙齡少女被一個成年男人生生踩過是什麼滋味。
這種野蠻的排場,讓蕭楠目瞪口呆。
待大老爺走之後很久,人們都不敢吭聲,可見大老爺的餘威像一座沉重的山壓在人們心頭。
終於,管家的發話打破了這種沉默,他宣布道:“根據家法,十三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鞭笞三百,削去三年的月供。
這是大老爺的意思,十三少,謝恩吧。”
原來在這家裡,還要像臣子一樣謝恩表忠心,蕭楠隻得道:“謝大老爺不殺之恩!”
說罷磕了三個頭。
雖說僥幸保住了一條命,但是看來等下的酷刑是免不了了。蕭楠心中重重的歎息起來。
隻是他的行刑顯然不用在大庭廣眾上被眾人圍觀,在眾人一一散去後,家丁把他拖到了蕭家私家修建的地牢裡。那就是他被處刑的地方。這地牢修的倒是挺好,乍一看還以為是像模像樣的地下室,隻是穿過一條幽暗的走廊後,內裡的空間大得不可思議,一排排的橫道兩側都是鐵門緊閉的牢房,足足有三十多間。這蕭家,有這麼多需要被關起來的人麼?
獄卒將他直接架到了一間牢房的行刑架子上,牆壁上掛了一些刑具,他們挑了個尾端分成許多“小辮子”分叉的鞭子,那鞭子每個分叉的末端,還綁了細小的尖銳石子兒,可想而知這鞭子醜在人的身上定然是皮開肉綻,不知道要有多痛苦。
“十三少,不是我們心狠,實在是這是上麵的意思,我們不能不遵守。”那兩個獄卒還跟蕭楠說了一聲,可能也是怕以後他報複吧。
“兩位也是秉公辦事,這家裡的規矩,我懂。”蕭楠雖然這樣說著,其實他知道自己懂個屁。也許是因為身在極端的條件下,反而激發了他某些“才能”。在獄卒要綁他的手之前,他竟然和這些獄卒聊了起來,並說自己身上帶了些錢。
在行刑之前,能夠如此泰然自若的和獄卒交談,確實也讓那兩個獄卒感到驚詫。這個十三少似乎和傳聞的不一樣,他似乎也太淡定了一點。
蕭家雖然財大氣粗,給手下的傭金比起其他大戶人家也多了不少,但是這年頭,誰又嫌錢咬手呢?
而蕭楠身上帶著錢純屬偶然,這還是七少爺塞給他的“聘金”裡剩下的幾張,他本來準備留著好好研究下這種民國時期民間留存的“銀票”,
這些銀票隻在當地流通,印刷非常精美,是蕭家錢莊出的,他也是看這些銀票非常特殊,不想卻在這裡派上了用場。
他將自己帶來的銀票拿給了那兩個獄卒後,獄卒們態度好了很多,還說:“十三少爺,我們也不敢違抗大老爺,不過我們以前是老衙門裡出來的,知曉下手該怎麼算輕重,苦頭您是免不了吃一些。”
說罷使了個顏色。
這些清朝老衙門裡出來的獄卒,打人都很有講究,可以打得你看起來皮開肉綻實則隻是皮外傷,也可以打得你看起來沒事,實則都是嚴重的內傷。蕭楠想不到自己又在這種意想不到的地方體驗了一把曆史,內心裡不禁又是感慨一番。
反正這頓揍是跑不了的。
不過那兩個獄卒已經是下手很輕了,隻是打得看起來比較嚴重,滿身是血。蕭楠也是個能忍耐的人,挨了刑罰卻一聲不吭。那位七少爺也真是講義氣,彆人此時都不敢理會蕭楠,他卻悄悄派了人把蕭楠從牢裡抬了回來。
再次回到自己的小院,蕭楠發覺僅僅過了一天一夜而已,整個小院裡就已經顯得分外寂寥,他院裡的那些個丫鬟仆人紛紛請辭,怕和他有什麼牽連被家法處置,連那個快嘴丫頭小慈都調走了。
他隻是被大老爺處罰了而已,院子裡便一派樹倒猢猻散的景象,對大老爺的恐懼,真是深入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