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嘉琦幾乎是在完全懵比的情況下上了花轎的。
她對於自己即將嫁到的蕭家的認知,隻停留在隔著牆聽到幾個姑姑婆婆的嘀嘀咕咕,目前,她隻知道,蕭家財大勢大,而自己所在的這個家族隻是個坊間沒落的小商戶家。
她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但是那個妹妹因為抵死不願意嫁入蕭家,已經上吊自殺了。
她是被自己凶神惡煞猶如母老虎一般的繼母強行蓋上了紅蓋頭,在幾個婆子的帶領下出了家門。
出家門的時候,她還偷偷掀開紅蓋頭看了一眼,隻看見那個肥胖的繼母毫不避諱的接了來迎親的人的錢,看來,她是一點母女之情都沒有,完全把自己當做了一件商品給賣了。
而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做得了什麼?為了防止新娘逃跑,迎親隊伍還派了很多家仆死死盯著她,她隻能無奈的上了花轎。
今天是蕭家大喜的日子,整個蕭城又一次搞得沸沸揚揚,街道張燈結彩,這個城池就像蕭家私有的,蕭家咳嗽一聲,整個城市就會感冒,蕭家辦喜事,所有街道也要張燈結彩。
但這盛大的喜慶絕對不是為了何嘉琦一個人,因為蕭家的十幾位少爺,包括最小的幾歲大的少爺,也是在這一天娶親。
蕭家大老爺決定的事情,蕭城裡誰人敢瞎議論?於是街上看到的都是人們歡送的虛偽笑臉,有盛大的舞獅子,還有鑼鼓隊,排場十足。然而這些排場,也並不屬於何嘉琦。
因為她的迎親隊伍隻有轎夫和幾個看著她的家丁,從街道大路走了沒多久就拐入小巷,然後一路來到了一個側門邊。
甚至,她的隊伍連鞭炮和鑼鼓嗩呐都沒有。這是因為她出身貧寒,而街道上那些排場,是為了貴族小姐嫁入蕭家準備的。
原來,在蕭楠不在的日子裡,蕭家的權力結構又經曆了一次洗牌。蕭楠原本在蕭家權傾一時,但他被外派到上海之後,大老爺忽然就回來了,並宣布整頓蕭府的內務,把蕭楠的特權全給擼了,又把蕭楠發配到他原來的那個位於蕭家最外麵的小院子裡。
而原本跟著蕭楠的仆人,一律下降三級,分散到各個院子裡做苦力,蕭楠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美月商場,亦被其他少爺接管,蕭楠和七少爺的股份被擠兌得蕩然無存。
七少爺更是被抄了家產,所幸保住了一條命,隻是他和蕭楠一樣,也遭到了發配,被調到鄉下去管理他之前建成、但是如今已經被蕭府搞得半死不活的紗廠了。
一夜之間,曾經在蕭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十三少,又淪為了最初那個人人不屑一顧,不敢搭理的“棄子”。
自然,被分派到嫁給蕭楠的何嘉琦,也就被草草對待,她名義上是少奶奶,卻連正門都不允許進,隻能從最不入流的後門進門。
於是,何嘉琦被人吆喝著攆下了花轎後,麵對的就是一扇冷冰冰的後門,一個老仆打開了後門後,出現在她麵前的是一個和她在這個時代的繼母不相上下的凶惡肥婆子,穿得花枝招展,極為喜慶,大概因為今天是蕭家大喜之日吧,她的頭上插滿了看起來很滑稽的紅花。
隻見這個肥婆衝著何嘉琦揮了揮手帕,道:“你就是嫁給十三少的那位少奶奶吧,跟我來,我是你的喜婆,負責教導你些東西。”
說著她示意一手撩著紅蓋頭的何嘉琦跟著自己,何嘉琦趕緊把蓋頭放下來,肥婆卻道:“嗨,彆整那個有的沒的,拿下來吧,十三少現在不在家,也沒人給你揭紅蓋頭,雖說你是十三少奶奶,不過呢,這宅子裡規矩大得很,你若是說錯了話,做錯了事,非但沒人會把你當成個人物看,甚至還會丟了小命呢!”
她的語氣像是上級嗬斥下級,人五人六的,讓何嘉琦感到很是膈應,但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隻能唯唯諾諾的應聲。
於是肥婆一邊絮絮叨叨的講著埋汰她的話,一邊把她帶到靠近後門的十三少的居所。
那院子的大門一進去後,何嘉琦覺得眼前一亮,這院子對於普通的現代小市民來說,已經算是夠大的了,而且布置得古色古香。
她進入後,正在打掃院子的丫鬟吃了一驚,連忙過來請安,原來守在這裡的丫鬟不是彆人,正是提前回到蕭府的芙蓉,她自願從大丫鬟降級為最低等的賤婢,就是為了能夠再次服侍蕭楠。
但是由於芙蓉先給何嘉琦請安,叫了聲“拜見少奶奶”,其次才跟那個肥婆請安,肥婆就狠狠扇了她一巴掌,罵道:“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怎麼連個眼色都沒有!”
原來芙蓉之前跟在蕭楠身邊時,品級很高,肥婆這樣的婆子在她麵前都要點頭哈腰的請安,叫她一聲“姑娘”,現在肥婆小人得勢,又看到芙蓉被降級,自然生起了一種報複欺壓她的惡意,逮著機會就為難芙蓉,想要獲得一種畸形的滿足感。
何嘉琦看到肥婆打人,恍惚間就感覺芙蓉是當初為了攢錢拚命打工,被老板和凶惡顧客欺負的自己,她於是不假思索的就一把抓住肥婆的手:“住手!為這樣一點小事就打人!你也太蠻橫了吧!”
肥婆一愣,想不到何嘉琦竟然也敢頂撞自己,於是立刻暴露了她的真麵目,隻見她一把甩開何嘉琦的手,又推了她一把,罵道:“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憑你這低賤的出身就真的以為自己能在蕭家當個少奶奶耀武揚威了?!你知道你嫁給的男人是個什麼樣的廢物麼?!這蕭家現在最大的笑話,就是十三少!”
“你住口!不許你侮辱十三少!”芙蓉怒道,她自己怎樣被虐,待都無所謂,但是她絕對無法容忍肥婆這樣汙蔑蕭楠!
“喲!你個小提子!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還是那個一等丫鬟啊?還在這裡跟我使臉色?老娘今天就讓你知道什麼是規矩!”肥婆撕破了臉,凶相畢露,上去就揪著芙蓉的頭發又打又踹,芙蓉哪裡是身強體壯的肥婆的對手?眼看還手無力時,何嘉琦衝上去助陣,幫忙扯開那個瘋狂的肥婆,三人一時扭打成一團,最終何嘉琦和芙蓉由於人多,扭轉了這場混戰的局麵,兩人反敗為勝——芙蓉平日裡受夠了肥胖的欺辱,又因為她侮辱蕭楠,便把所有的怒氣都發了出來,從不打架的她,
此時也拚儘全力掄起了拳頭。
不一會兒,那肥婆就被打得嗷嗷求饒,還是外麵的家定聽到她殺豬般的尖叫,才衝進來拉開了三人。
“你們死定了!!你們給我等著!哎喲~~~疼死我了~~~你們這兩個殺千刀的出來賣的見人!!”肥婆一邊捂著臉慘叫著,一邊咒罵著,被幾個家丁拖走了。
那些家丁才不想管這裡的閒事,拉開架後就都走了,空蕩蕩的院子裡,隻剩下因為打架而頭發零亂、衣物不整的芙蓉和何嘉琦。
難得遇到一個能和自己一同“同仇敵愾”的同齡女孩,何嘉琦隻是本能的覺得芙蓉一定是個善良的姑娘,便伸出手道:“我叫何嘉琦,能……能做個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