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許明硯沒有說,童年的那些經曆對兒子來說是永遠也無法逆轉的。
他想要彆人對他好,又懼怕彆人對他好,誰對他好,他在跟誰的相處中就自發自覺把自己放到弱勢的地位,好像他欠了人家一樣,甚至會不自覺地討好。
對蘇清越如此,對薛坤如此,對李鳴飛如此,對現在的宋明哲也如次。
除了對他這個爸爸。
因為在兒子心裡,他這個爸爸是欠債的一方,所以兒子在他麵前才是最放鬆,最無所顧忌的。
兒子看似聰明,實則拿捏住他也很簡單,對他好就行了,無條件的好,不求回報的好。
因為在兒子從小的認知裡,被虐待才是常態,人家對他好,他就必須要付出代價,要表現好,要拿東西去換,這樣他才覺得踏實。
關於這一點,
薛坤看透了,
宋明哲看得更透!
許明硯心裡壓抑,道:“喬喬,你不要把什麼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唯恐自己對不起誰,辜負了誰。——你記住,除了我和你媽媽愛你是因為血濃於水的本能,其他人愛你,對你好,隻是因為你值得!他們能從你身上得到他們渴望的東西,這些東西不一定是物質回報,也可以是情緒價值。”
許明硯看著兒子,一字一頓道:“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他們真喜歡你,那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關你屁事!”
徐喬:“你就愛站著說話不腰疼,事情沒輪到你身上,不說這個了,爸,我送你樣好東西。”
從牛角尖裡鑽出來,壓在身上的大石頭移開,徐喬整個人瞬間輕鬆,又高興起來,拉著許明硯去自己書房,邊走邊說:
“我這次和宋明哲去緬甸給你買的,是緬甸的黑檀木雕,你肯定會喜歡,爸,你不知道,這幾天我特麼快難受死了,都怪宋明哲那混蛋,搞得我神經兮兮的,都快成神經衰弱了。”
許明硯腳步猛地頓住,“你說什麼?你和宋明哲去緬甸了,你不是告訴爸爸你在深圳出差嗎?”
徐喬這才意識到自己說禿嚕嘴了,摸了摸鼻子,“是在深圳出差,辦完事兒又順道去緬甸翡翠公盤轉了一圈兒。”
許明硯氣得差點兒想跟兒子直接攤牌,宋明哲對兒子絕對沒安什麼好心。
但他不敢!
這幾天兒子的表現足以驗證宋明哲當初所說的話,喬喬還是糊塗一點兒的好。
徐喬給許明硯買的是緬甸有名的木雕大師手工打磨的英檀木筆筒,上麵雕刻了栩栩如生的瑞獸。
許明硯很喜歡。
“爸,晚上你彆走了,就在這兒住一晚上,我們一家人還沒一起吃過飯呢,咱們自己家種的菜,晚飯我來做,你還沒嘗過我的手藝呢。”
一種從來沒有感受到過的家庭溫暖,那種平凡日常卻又無比暖心的溫暖包裹了許明硯的心。
他簡直要老淚縱橫。
爺兒倆在彆墅的小菜園子裡摘豆角,摘黃瓜,摘西紅柿。蘇清越喜歡吃雞蛋韭菜的餡餅兒,徐喬讓許明硯割點兒韭菜。
許明硯祖上三代都是大戶人家,打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還是第一次乾點兒活兒,笨手笨腳還把手給割破了,怕兒子笑話他,沒吭聲。
徐喬讓他洗菜的時候發現了。
“得,你還真是富貴大少爺的命,乾點兒活還得收利息,把菜放那兒我來洗吧,你去客廳電視櫃下麵中間抽屜裡找個創可貼自己處理一下,裡麵也有雲南白藥。”
許明硯紅著臉出去處理傷口。
他拉開抽屜一看,我天!
兒子這是有強迫症吧,抽屜裡的東西擺放的那叫一個過分整齊,裡麵什麼東西都一目了然,創可帖很好找,許明硯的目光卻落在旁邊擺放整齊的碟片上。
那是一張學跳舞的光盤,爵士舞。他隨手翻了翻,發現下麵幾張也是學跳舞的,有民族舞、拉丁舞,無一例外光盤的封皮上都是男人。
難不成是兒子在學跳舞?
許明硯想起兒子當初那玩具店開業時,在自己搭建的簡陋舞台上勁歌熱舞,好像跳的是餓狼傳說來著,他隻記得兒子的小頭發甩得真好看。
許明硯看到抽屜裡還有學吹口琴,吹笛子的光碟,他的眼淚唰!一下流了出來。
他自己琴棋書畫不敢說樣樣皆通,但肯定拿得出手,周雅的藝術細胞更不用說,他們的寶貝又怎麼會差得了。
他可以想象得出,如果兒子在他身邊長大,該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光景。
他教他讀書,教他畫畫,教他下棋,教他彈琴,帶他學習搏擊,帶他打籃球,帶他品嘗美食……
世上沒有如果,事實就是他的寶貝比普通人家的孩子還不如,而且童年的創傷有可能會伴隨兒子的一生。
不是什麼東西都可以補償的。
“爸,你好了沒有,好了幫我出去買點兒活蝦,清越喜歡吃新鮮的蝦仁。”
許明硯聽見兒子的聲音從廚房裡傳過來,上天垂憐,至少沒讓他一輩子蒙在鼓裡,他現在還可以守護著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