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那能力,我又怎麼能騙得到你呢。”
“假若沒呢。”
顧令筠斟酌了一會,“那是騙財還是偏色?財我不差了,色,我又騙不到......”說最後一句時是彆過頭去,聲音越來越小。
蕭昱珩看了她好一會,沒有說話,寂靜的殿內隻有燭芯燃儘跳動的聲音。
半響微微勾唇,緩緩說道:“也許可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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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西北禍亂不斷,但春耕此等大事,照樣還是辦得一片隆重熱鬨。自古這就是一大事,春分時日,皇帝親耕,全民農桑。
數量馬車轆轆駛向祭壇,留下一道道深淺不一的痕跡。
皇帝帶領朝臣親耕,因未立後,祭禮之事就由顧令筠這個貴妃代勞。
事情並不複雜,隻是儀式瑣碎,但幾個時辰下來也都完成了。正準備回宮時,天露寺就傳來消息,老主持圓寂了。
天露寺本就是天家寺院,雖說先帝一度聽信巫術,冷清了些時日。但待陛下即位,又複回了往日的地位。而其中老主持曆了四朝,更是皇帝親舅舅的出家師傅,地位自是非同一般。
從祭壇去天露寺,也並沒有多遠的距離,因故蕭昱珩臨時起意,領了部分人就趕往天露寺。
隻到山腳,顧令筠就可聽見眾僧念經的聲音,越往上越為清晰。
和上次一樣,現任住持在門前靜候等著他們。“阿彌陀佛,師傅早早料到會有貴客而來,未想到竟是陛下和娘娘。”
住持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並無悲色,顧令筠想好安慰的話反倒說不出口。
“生死輪回,師傅早已參破,貴妃不必憂傷。”反倒是被看穿了心事,安慰起她來。
最終他們給老住持上了炷香,顧令筠去禪房先做休整,蕭昱珩卻不知去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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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露寺有間禪房,四周布滿了竹子,不時傳來“卟卟”的木魚敲打聲,更顯幽深。
有一僧人閉著眼,邊念經邊敲著木魚,聽到腳步聲,停下動作。
來人在他對麵坐在,看了好一會才開口道:“慧仁師傅找朕來可有何事?”
“慧仁師傅”、“朕”兩詞強調了身份。
一直微笑著的靜仁不言,隻是看著他,又像是通過這張臉回憶些什麼。
“皇上是長大了不少。”天底下怕是沒幾個人敢說這樣的話。
“舅舅已是佛門中人,不知找我來又有何事?”還是蕭昱珩最先敗下陣來。
慧仁轉了轉手裡的佛珠,半響掏出一本冊子,“師傅在世時曾笑我“身在佛門心在外”,如此一來倒也沒說錯。這麼多年我皈依佛門,吃齋念經,心倒是一刻也沒靜下來過。想必你也查到,晉王的府中,有一暗道。”
“是。”
“當初陛下賞賜給我時,我就察覺,當時起了疑心,數年來的勘探,倒讓我發現了一些東西。”也不多廢話,直入正題,展開冊子,邊指劃邊解說道:“從城西的護城河,一路向北,每隔三戶人家,就有一條暗道,但因路線是七拐八扭,不少隻是障眼所用,真正那條,很難被察覺。若是進了密道,沒有地圖,也是很難找到出口。”
“而最終的通向的地方,是這。”手指在圖上走動著,來到最北端。
“皇宮。”
蕭昱珩手搭在桌上輕敲,似思考些什麼。
不等他反應,慧仁又說道:“勤王估計也是這段時日就行動,陛下可做好了準備?”
蕭昱珩手停下,側目看過去。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坐在眼前的這人,不是出了家的祥和僧人,而是往日那個運籌帷幄,赫赫有名的戰神。他們身處的不是庭院僧廟,而是延綿千裡的戰場,耳邊似有狂風吹過,席卷萬裡。
然而也隻是那麼一瞬,慧仁又低下了頭去,輕念了聲“阿彌陀佛。”
“皇上聰慧過人,想必早已是看透。師傅有一話托我帶給陛下,‘機緣已到,心結可解’。”
***
春和景明,山上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鬱鬱蔥蔥。
顧令筠想事情想得入迷,連蕭昱珩何時到了她身邊也不知道。還是被廟中渾厚的鐘聲驚醒,才回過神來。
“陛下。”顧令筠一時慌亂,腳下一滑,差點絆倒,幸得被身旁那人給扶住。
“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
顧令筠心開始加速跳起來,身處於寺廟中,總會生出那麼一絲惶恐誠懇之心,更何況她的來曆又是如此特殊。一不留神會不會就被佛祖發現了她這個“外來之客”?
“陛下,那晚我說的事,你相信嗎?”更重要的,還有身邊之人。
“信不信又如何?”蕭昱珩眺望著遠方,淡道。
“陛下你不會感到害怕,這麼荒謬之事。”
“那你呢,你害怕我嗎?”他卻反問。
顧令筠遵從內心真實想法,搖了搖頭。
“我也是。”
顧令筠一愣,偏過頭看他,隻聽他又道。
“又何必拘於前塵舊夢,重要的是當下。”
顧令筠顫著聲音,“當下也是真的嗎?若是...若是當下也是夢呢?”
“那也是我們一起做的夢。”
“那就願這個夢永遠不要醒。”顧令筠如釋重負般舒了口氣,微笑說道。
***
自天露寺那日回來,顧令筠隱隱約約就感覺到“風雨欲來”,已是多日見不著蕭昱珩。這日她如往常那般,想著去找柳飄飄打發時間。
走到一半迎頭卻碰上了張德福手下的一個小太監,因常常派遣他乾事,顧令筠也是對他有那麼絲印象。
“娘娘,陛下正找你過去呢。”見著她臉上也是一喜,忙說道。
“在哪呢?”
“娘娘跟我來就知道了。”小太監背過身,快步向前走去。
顧令筠不疑有他,也連忙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