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雪?
夏泠微怔,豐容台的雪花恰好落入她的發絲間,冰涼涼地。
“謝謝。”
她輕聲道,聲音微頓,又加了一句:“朔之也……容光如月,湛然清塵。”
把這句禮貌的讚美慢慢說完,夏泠便不想再繼續廢話下去,趕緊道:“朔之,你知道儲教習現在何處嗎?”
姬莫欲輕聲道:“儲教習,如今在乞涼殿。”
乞涼殿?
夏泠思索片刻,沒在記憶裡翻出這個位置,隻好道:“我並不知乞涼殿在何處,勞煩朔之替我引路吧”
姬莫欲卻露出些猶豫的神情。
“神女,要去乞涼殿,必須先去第三台,拿到入陣符才行。隻是……”
夏泠不明所以:“隻是?”
過了片刻,姬莫欲輕歎一聲:“沒什麼……神女請隨我來。”
……
隻是——第三台,人,太多。
極樂宗的駐營占地極為廣闊,玉台相連,構建成一個懸浮於空中的宮殿建築群,而第三台便是處理俗務的尚事台。
夏泠到了第三台,才知道為什麼姬莫欲那般猶豫。她駕著風訣,虛虛懸於半空,隻見雲霧間一座廣闊玉台,其上鬥拱飛廊,其下玉階九十條,處處都有……人。
“這——”
夏泠驚訝道:“怎麼這麼多人?”
“這是彆的門派來拜訪我宗的使者們,”姬莫欲示意夏泠去看玉台邊專門留給雲舟停靠的雲景,“原先也不是很多,但最近尤為忙碌,特彆是……”
特彆是昨夜宗主降下化身之後。
這句話姬莫欲沒說出來。
夏泠還不知道宗主降下化身的事,她順著姬莫欲的視線看去,隻見玉台邊緣,停泊著大大小小二十幾艘飛行載具。
大者如雲舟,小者如飛梭都有,把尚事台圍了個徹底。
夏泠看了一會,隻見人來人往,而尚事台的當值日弟子不過數十人,全都在忙碌的跑來跑去。
原本當值弟子不該這麼少,但一來峰主、堂主們紛紛閉關,普通弟子則大多被派遣到破望山脈尋人,還未回返;二來處理俗務的機構都是事情最多的,要占用大量的修行時間,是以雖然待遇不錯,但並沒有多少弟子願意來這當差。
“既然事務繁忙,我也不便打擾,”夏泠見同門辛苦,便主動道,“等使者們離開,我再來……咦?”
話未說完,夏泠忽然轉了目光。
隻見雲霧之間,逶迤而來三艘雲舟,皆外表奢華,最前方一艘雲舟的船舷上,或站或趴,約有數十修士在欄杆旁探看雲台,嬉戲笑鬨。
雲舟還未靠近,一名身披錦袍、腰帶玄玉的金丹修士,便飛身從殿門內疾馳而出。
他恭聲道:“可是衡夫人來訪?”
領頭的雲舟上逶迤而出一行秀美的女修,簇擁著一名麵容豔麗的女子,女子款款走到欄杆旁,隻是俯視著尚事台上眾人,並不說話。
一名侍女模樣的人,則開口道:“柯掌事可好?我家夫人聽聞昨夜貴宗有貴人至,特攜門下弟子來拜。”
女子身後那群著華裳的女修們,也嬌聲道:“見過柯掌事。”
“哎呀,柯掌事可是瘦了?”
“我瞧著是呢,”一名女修以絲絹掩麵,嬌笑道,“上回還不曾這般清減。”
“妹妹看得這般仔細,”另一名女修接話道,“莫不是心疼了?”
一邊說著,她竊笑起來,其他女修也隨之笑鬨成一團,一片鶯聲燕語。一時間,尚事台仿佛並非修道宗門的駐地,而是某個貴女們遊樂的花園。
“這是哪個宗門的使者?”夏泠遠遠瞧著女修們,輕聲問身側的姬莫欲,“她們似乎與尚事台的掌事很熟,可我從未見過。”
這些女修乘坐的雲舟右側,印刻著一個圖騰,看著像是盛放的花,仔細看卻會發現,那是兩條互相咬著首尾、盤旋成一團的蟲。
一般而言,這類印刻在雲舟上的圖騰,都是宗門的標識,夏泠並不認識這圖騰,但總覺得有點眼熟。
夏泠不由多看了那圖騰兩眼,又仔細去看雲舟上的女修,見那被簇擁在中間的衡夫人,隻是築基後期修為,其他人大多才剛築基,氣息虛浮。
“是來過幾次,”姬莫欲道,“我也不太清楚,要召那掌事過來問話嗎,神女。”
此時雲舟已行駛至玉台前,緩緩降下了速度,一旦靠近,這三艘雲舟就更顯得體積龐大,尚事台附近早就停滿了其他宗門的飛行器具,一時間竟沒有空間容納這雲舟停靠。
“不了吧,”夏泠道,“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柯掌事,”先前說話那名侍女又道,“今日的訪客竟這般多嗎?我瞧著竟已沒有下腳的地方了呢。”
“豈敢怠慢衡夫人,”而那金丹修士,則連忙道,“還請仙子稍候。”
接著他快步走到尚事台邊用於控製陣法的石刻旁,在一圈大大小小的雲舟、飛梭中環視片刻,做出了一個令夏泠吃驚的舉動。
這位掌事沉吟片刻,啟動法陣,將綴在右側的幾艘體積小巧的飛梭,給擠到一邊,硬生生的清理了可以停靠的空間。
夏泠的聲音倏然一止,驚愕的看著這掌事。
被陣法擠開的飛梭上,看著應該是個小門派的,周身靈光暗淡,舟上等候的掌舵弟子,也隻是煉氣期修為而已。
似是沒料到尚事台會如此舉動,那弟子一時間沒來得及駕起艙,飛梭傾斜著,立刻往下墜去。
眼看它就要撞上玉台下方的禁製,夏泠丟下一句:“朔之稍等。”便飛身而下。
她速度極快,如一道流光,從那三艘大型雲舟的上空掠過,落在那正要跌下的飛梭一側,用手扶住欄杆,輕輕的一推,便見那艘數十米長的飛梭,立時止住了下墜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