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魂迷音有個特點, 那就是中了法術的人,會自動將一切套上自己最能接受的解釋,類似於低配版本的幻陣。
因此現在,當夏泠說完話之後, 這兩名天霄宗弟子的表現, 可謂十分精彩。
隻見一名頭戴峨冠、氣質偏偏的弟子, 當即朝夏泠拱手,一臉痛惜之色:“您何必與蕭峰主鬥氣?此次斬滅陳氏, 雖宗內早有打算, 但最優方案是將陳氏納為附庸, 被蕭峰主橫插一手, 雖然他大出風頭, 但也必然令宗主、宿老們不喜。”
“至於您, ”他放低聲音, 柔情蜜意, “您才加入天霄宗, 便已是宗門新星,誰不為您傾倒?便是我……聽見您的聲音, 這魂, 也丟了一半……”
另一名弟子則悲喜交加:“唉、我知你接近我, 是為了刺探機密, 但誰讓我著迷於你, 不可自拔呢……”
夏泠:“……”
天霄宗弟子的內心活動如此精彩嗎。一個把她當成欲要與蕭雪以競爭的客卿, 一個把她腦補成女間諜。
夏泠想了想, 加大了攝魂迷音的力度,她再開口時,語帶笑意,纏綿如絲:“這個大陣如何得破。”
她才說完,那兩名天霄宗弟子還未開口,忽然夏泠心有所驚,猛然轉頭。
便見夜色之下,從半片坍塌的街道後,走出一名修士來。
此人身量極高,渾身氣勢內斂,修為夏泠甚至看不透,走在這天霄宗設下大陣、距離棟浪坊不足二十裡的外廓之中,也如閒庭漫步,似乎根本不在意是否會引起天霄宗的注意。
隻見月色之下,這人身著黑底、白邊的法衣,額間綴著一枚赤紅懸珠,神情冷漠。
“你在與這兩個卒子呱噪什麼,”他冷哼一聲,用一種略顯怪異的嫌棄語氣道,“吵死了……軟綿綿的。”
一邊說著,他抬起手,宛如拂去塵埃一般,朝那兩名天霄宗弟子,發出兩道迅疾如電的閃光。
夏泠一驚,連忙抵擋,她伸出雙掌,於半空與這神秘男子發出的法訣相抗,便聽‘砰’一聲,夏泠連連退後,堪堪撞上牆壁。
再抬手一看,隻見她掌心中騰起焦黑之氣,絲絲縷縷,仿佛被陽火灼傷。
她連忙對那兩名天霄宗弟子道:“走。”
“想不到你還挺心善,”黑衣男子又是冷哼一聲,“就不怕他們被天霄宗的長老們看出端倪,破了你那迷魂之音,給你帶來麻煩嗎。”
又道:“不過這點修為,也敢硬抗我的法訣,真是不自量力……可有大礙?”
就在這瞬間,夏泠倏然躍起,身如鬼魅,朝夜幕中疾馳而去。
男子一驚:“慢著。”
他揮手就發出一道法訣,試圖阻攔夏泠,卻不想少女突然折返。以更快的速度飛竄返回。
隻見眨眼間,她已迫至男子身前,托起手掌,如嗬氣一般,朝男子吹了口氣。
如此之近的距離,男子幾乎沒有躲避的餘地,他隻覺一縷香氣,而後是一股極其冰寒的氣息。他麵部一麻,呼吸之間,五臟六腑都似要被凍住,更甚者,眼前也是立時白茫茫一片。
男子心中一沉,耳中聽風聲呼嘯,他抽身退後,抬手一擊,隻覺掌心似擊中了少女的身軀,過了片刻,他的眼前重新恢複清明,但夜色寥寥,除他之外,哪裡還有人影。
“……”
金斬收回手,蹙眉半晌不語。
‘啪’——
金斬回過頭,便見同胞兄弟,踩著地上的枯枝,從藏身之處,施施然走出。
他走到金斬身邊,同樣的身形與麵容、額墜紅珠,隻是身著白底黑邊的法衣,兩人站在一起,猶如對照壁畫。
若是熟識之人在此,馬上便能認出,這麵容一模一樣的兩名修士,正是首陽峰聞名天下的兩名化神峰主——
禦困峰風逍,禦反峰金斬。
今夜天霄宗在棟浪坊大動乾戈,不僅驚動夏泠,各大宗門也夤夜而來,便如金斬、風逍二人,察覺有變的第一時間,就飛馳至這山澗探查。
此刻風逍嘴角含笑,輕聲道:“哥哥,此地並無旁人,你無需忍耐。”
在他的示意下,金斬眉頭一簇,微微張口,一絲鮮血便從他的嘴角滑落。
他也不在意,抬手擦去血絲,道:“這小丫頭。”
“我又沒想對她做什麼,”他似憤憤,“跑那麼快。”
又看著指尖的血,似有讚歎之意:“反應倒是快,才與我交手一招,就察覺我乃使用陽火的修士,便用極寒之氣來對付我。”
風逍但笑不語,果然過了片刻,金斬神情一凜,猛然收起自己神情裡的讚許之意。冷聲道:“……你可有什麼收獲。”
“哥哥,”風逍道,“天霄宗的遮天大陣,你又不是不知,我修蠱道,可不會測算。”
又遙遙注視山澗:“想來都已塵埃落定,再探查也沒什麼意義了。”
“……”
金斬沉默不語。
“倒是哥哥,”風逍道,“親見了她,感覺如何。”
金斬驀然甩袖:“你問得也太多了。”
風逍微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