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聆女也沉默了一會，而後微微揚起聲音：
“我是……”
“天聆女！”
天聆女的臉上，浮現了傲然之色：“你贏了，極樂神女。”
“我知道，你是極樂神女……真正的天眷之人，但是剛才我的箭，已經傷到你了。”
“若換一個地方，不在這困日陣中，假以時日，給我機會，全力發出一箭，我未必會輸給你。”
“是嗎。”
夏泠道：“也罷，天聆女，你我並無仇怨，隻是為各自宗門而戰。”
“來吧，我讓你出招。”
夏泠壓低重心，往前踏出一步，擺出攻擊的姿態：“你應該還有餘力，發出一箭吧。就讓我見識見識吧，你的全力。”
話音才落。
天聆女驀然拉開弓弦，迅速射來一箭。
她的雙眼中，已布滿血絲，忽地，兩行細細的血，從她的眼角滑落。她的眉毛倒豎，臉上平靜的表情早蕩然無存，雙眸中緊緊盯著的，唯有夏泠，再無其他。
‘這是最快的方法。’
‘嗯。’
‘你該知道，如今宗門的情況。’
‘嗯。’
‘這次墮月盟會，將是一個機會，我會讓鳴脫三子陪同你，你雖與他們不熟，但他們也都是對宗門忠心耿耿之人，可以放心倚靠。’
‘嗯。’
‘成敗在此一舉……一切為了宗門。’
‘……’
‘阿玲？’
‘嗯！’
一切……都是為了宗門！
天聆女猛然將一口心頭血噴在箭上，而後她縱身一躍，緊隨在飛箭之後，也朝夏泠撲去！
這一箭比先前來得都要迅猛，又在半空之中，驀然分化成六支！
夏泠站著沒動，隻是轉瞬間，紅芒就將她吞沒。
……
從外部看去，風平浪靜，困日陣阻隔了所有探查的目光，隻能看到偶爾一些紅光，從大陣的表麵滾過。
湯勿飛抵至護營大陣的邊緣，注視著半空中的困日陣。內心煎熬，卻不敢開口，半晌，他還是忍不住，對符道生開口：“道君，已經半個時辰了。”
符道生也皺眉不語。
忽然之間，他麵露驚色，猛地拉扯著湯勿退後，同時一揚手，瞬間激活了整個極樂宗駐營地護營大陣的所有防禦措施。
他剛做完這一切，隻見天空中的困日陣，驀然放射出如烈日一般的紅光。
這光芒之中，溫度急劇升騰
“道君，”湯勿驚道，“這是——”
他的聲音淹沒在如烈日升騰的璀璨金光之中。
隻見整個困日陣，好似突然被充入過量氣體的球，在幾秒的時間內，急劇膨脹，而後‘砰’地炸開！
溫度在這瞬間，提高到極致，巨量的靈氣碰撞著爆裂，整個極樂宗的護營大陣，猶如陷入狂風怒濤之中的扁舟。
隨後隻見兩道人影，一前一後，如疾射的流星，從陣中猛然墜向地麵！
困日陣底下是一道山脈，大約數秒後，隻聽一聲巨響，山脈動搖，煙塵漫天，隆隆的地裂聲中，山旁的湖水被震蕩著，水波衝天而起，幾上雲霄。
這股撞擊在山脈上的力量，何其可怕，這整條山脈，仿佛經曆了一場地震，山岩坍塌、樹木倒伏，湖水被蒸發大半，旁邊的湧起一道水柱，竟是地殼被震穿，地下水湧出來了。
風卷過，旁邊的湖波傾覆下來，湧起的浪花兜頭蓋來，然而在震動的中心，卻有著極致的高溫，水波將將揚起，就被灼熱的空氣，蒸發成了水蒸氣。
“……”
白霧彌漫，煙塵騰騰。
霧氣之中，兩道人影，保持著一上一下的姿勢，一人平躺著摔入地坑，另一人則伏於其上。
良久，上方的人微微動彈，直起了身。
這兩人，便是在困日陣中，全力對拚的夏泠與天聆女。
簌簌塵土，並幾縷斷發，從夏泠的脊背上落下，
她直起身，看著下方的人。
她的身下，就是天聆女，夏泠維持著出拳的動作，拳頭深深的擊中了她的身體，而天聆女則保持著以雙臂阻擋的舉動，隻是她攔在胸前的小臂，已經整個被打得粉碎。
她的胸骨也凹陷下去，整個人竟猶如瓷器一般，出現無數裂痕。
漫漫白霧之中，天聆女發出了沙啞的：“……這才是，你的全力嗎。”
夏泠沒有說話。
“……咳咳。”
天聆女眼珠微微轉動，看向天空。
天幕上，懸著一輪灼日……不，是爆炸後坍縮成一團紅色光球的困日陣。
而在這紅球的上方，一隻巨大的極樂鳥圖騰，帶著燃燒的火星，驀然展開翅膀，徐徐升騰。
“……我曾聽說，”天聆女的聲音已微不可聞，“曆代、極樂，神女，都能具現化，極樂宗的禦宗之相。”
“那禦宗之相，有多龐大、強勢，就代表著，極樂神女的力量，有多麼強大。”
“它是……你的，實力……的映照啊。”
“多可笑啊……”
她眼中的光彩，越來越暗淡：“現在想來，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吧。不愧是……天眷……”
“我不是天眷之人。”
夏泠道：“隻是個修士而已。”
“……”
“你這個人……還真是……”天聆女道，“是偽善嗎。”
她慢慢閉上眼睛：“嗬嗬……我知道，你不是的，畢竟——”
她的眼前，仿佛浮現在困日陣中，最後所見的一幕。
那是，她拚儘一切，所發追心一箭，雖威力強大，然而已經無法由她控製，極樂神女，隻需躲開，再將她殺死即可。
然而少女並沒有躲，而是也運起所有靈力，與她的箭矢相抗。
天聆女想起初見她時的一幕。
那時，她從天而降，擊碎金車輪，又轉瞬擊殺了一名無極宗的弟子。儘顯高傲；
隨後，麵對著故意的挑釁，也沒有勃然動怒，失去章法。
接著，就是當機立斷的殺機。
以及最後，一步不退的，全力相搏。
那隻極樂鳥，在她身後展翅的瞬間，忽然之間，天聆女想起關於曆代的極樂神女的傳聞：絕色美人、被天道眷顧，修煉極快……因此極樂宗極為重視，曆代極樂神女，地位都很高。
現在想來，傳聞果然隻是傳聞罷了。
絕美的皮相，有的；修煉極快，或許吧。
然而美貌者，不勝凡幾，極樂神女之名響徹修道界，皆因她們除了是絕世的美人外，還是銳意進取的修士；
在極樂宗中地位的尊崇，並不是因為自身的特殊而被優待。
而是因為，她們每一個。
都願意將整個宗門，抗上肩頭。
以身為刃，為身後眾人，斬開前路荊棘。
“……”
一陣風吹過，天聆女的頭發隨風化去，而後是肩膀，慢慢地，她整個軀體，都在風中，化成點點靈光。
等到她徹底消散，夏泠站起身來，這點時間裡，她身上的外傷已經止血、愈合，除了手臂以外，一些小傷口甚至已經看不見了。
她轉過身，站在山脊上。
硫磺味彌漫在空中，夏泠仰起頭，半空中極樂鳥的圖騰仍在，灑落下一串串似金粉一樣的流光。此時太陽已將要西落，它的光芒，就更為奪目。
緊接著——
“——”
極樂鳥仰頭，一聲輕鳴擴散開來，瞬間震蕩了整個破望山脈！
此時已近傍晚，天空中屬於自然界的那輪紅日，正要墜下。
而極樂宗的禦宗之相，則當空而鳴。清澈的鳴聲，一圈一圈的擴散出去。直至整個破望山脈，都似在回蕩著。
仿佛一輪新日，於微沉的夜色之中升騰而起。將極樂宗的駐地，映照得猶如白晝。
整個破望山脈，都能看見這將天幕點燃的圖騰。
見它清鳴九天。
如日升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