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可嗅……
忽然佛子回過神,仔細聞之,才發現這欞星門內外,確實有股極淡的香味,似曾相識。
他還在驚訝,耳中便聽破使道:“無論如何,還是要恭喜佛子。”
破使道:“自禦反道君後,我道又有一九劫道君,實是全魔門之幸。”
金斬也略略頷首:“恭喜。”
珈藍出了九劫化神的事,倒是暫時衝淡了他心中因破使而生的惱意,原本化神期的九劫就隻有他,風逍更是化神圓滿,如今佛圖子也晉升九劫之列,金斬心中除了一點緊迫感,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極樂宗。
不,準確說,是極樂宗的處境。
極樂宗的化神,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庸碌之輩,看不到晉升的希望。
他想起前晚上,在棟浪坊外圍,見她親自攝魂天霄宗弟子,想要探聽情報。
與無極宗的衝突,也是衝在前頭,雖是極樂神女,但她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女……
她乃是極樂神女,本該高高在上,現在卻凡事親力親為。
想到她會負擔的壓力,金斬突然沒了任何談話的興致,連敷衍一下佛圖子的意思也沒有,一甩衣袖:“本座還有事,告辭。”
話音剛落,金斬便轉過壁照,不過片刻,氣息就已馳遠。
壁照後便是一仙葩遍地的庭院,樓台儼然其中,金斬雖來了臨啟台,但他並不需要去做任何事情,弟子名錄等,自然有首陽宗其他弟子稍後來辦。
他又因為憂心夏泠的傷勢,獨身趕來,隻與夏泠、破使前後腳至,這會其他人去做事,金斬獨設在臨啟台最高的一大殿,除了迎麵而來朝他跪拜的靈傀儡,居然沒看到其他人等。
大殿布置奢華,還是個半開放式建築,前後都有庭院錯落,更是有一靈泉,環繞其中,朵朵金蓮綻放其上,散發著氤氳寶光。
客觀點說,就這殿內的寶物,恐怕比墮月秘境裡的最好的寶物,都更珍貴一點。
此殿名玉華殿,為專供五宗高階修士觀戰之地,每屆墮月盟會,五宗的化神道君,以及推薦的弟子,都會在這殿中聚集,觀看擂賽。
而其他二流宗門,若是五宗的附庸,得到允許之後,也能進來拜見、觀戰;偶爾還會有些當時格外出名的散修,被邀請至殿中。
玉華殿中設有最高等級的聚靈陣,共有三百名靈傀儡隨時侍奉,見金斬至,當即為他抬來玉榻,又奉上靈茶、靈果等,皆是上品。
金斬心煩意亂,揮手驅開:“走開。彆來煩擾本座。”
待靈傀儡皆退下,他行至殿後的庭院,此地有個登高台,上設有一亭,金斬登高望遠,隻見臨啟台,已經全部啟動,各個殿如玉階一樣,以玉華殿為最高點,層層低鋪下去。
底下的殿都是為五宗之外的宗門所準備的,按照各自的層次分配。金斬看了一會,見欞星門邊來往的靈光漸密,便知各大宗門,已經陸續至虛無之間了。
金斬看了一會就收回目光,隻是專心尋找他心心念念的那個身影,然而左看、右看,都找不到,反而是靈傀儡來彙報他,又有道君至殿中。
金斬飛身回返,一進入殿中,便見一白發帶劍少年,正領著一行劍修,冷肅著麵容,飄飄然踏入玉華殿。
正是天霄宗蕭雪以。
靈傀儡抬來軟榻,侍奉天霄宗一行人入座,金斬本是想來看看,是否極樂宗來人,見是蕭雪以,不由有點失望。
蕭雪以臉上也沒什麼表情,略略頷首,算是招呼。
隨他而來的人,倒是拱手道:“見過禦反道君。”
金斬看他一眼,見他身帶劍,麵目略熟悉,想起來此人似是蕭雪以的親傳大弟子,名叫蕭戰,顯然這人就是此次天霄宗的推薦之人了。
“嗯。”
他隨意應了一聲,便也沉著臉,在蕭雪以對麵落座。
兩人皆仿佛沉於自己的思緒中,並不出聲,也不理會外界,一時間玉華殿內靜如聽針落,隨蕭雪以而來的天霄宗弟子戰戰兢兢的,一聲也不敢出。
這種詭異的沉默之中,佛圖子攜珈藍弟子至,仿佛堅冰乍破,蕭戰鬆了口氣,主動與之問號:“可是珈藍宗上師?”
“善見,”佛圖子溫和道,“原是天霄宗的高徒,這廂有禮了。”
待佛圖子等人前腳入座,後腳靈傀儡彙報,無極宗破使至。
如此,五宗已至其四。
金斬從一開始的心不在焉,此時已不知不覺的坐正了身體,目光飄向大殿門口。
如今還未至這玉華殿的,僅極樂宗了。
“幾位道君,”沉默之中,佛圖子忽然笑道,“緣何坐立不安?”
一語既出,金斬、蕭雪以,皆是神色有異。
佛圖子又左右看看,笑道:“這倒是稀奇,兩位道君似有煩悶之意,仿佛等得不耐?”
這次說話的人卻是破使:“確是如此。”
他將手按在膝上,仿佛輕歎一般:“極樂宗久久不至,令人心焦。”
佛圖子:“……”
他有些詫異,看看金、蕭二人,又看看破使,隻是破使的臉被麵具擋住,實在看不出什麼,佛圖子隻得安慰道:“想來是有些瑣事牽絆,不刻便至。”
他才說完,門邊隱隱有人影,佛圖子此時正看著金、蕭二人說話,便見這兩人同時神色一肅,精神為之一振,就連身體都坐直了。
佛圖子:“……”
他不由也隨著朝殿門看去,便見首陽宗那位天下聞名的禦困峰主,風逍子,攜首陽弟子,踏入殿中。
風逍子名聲不好,但修為可是實打實的半步合道,佛圖子當即合掌道:“善見,禦困峰主至,貧僧這廂有禮了。”
他說完之後,發現隻有他一人開口。殿中其他人,居然沒出聲。
過了片刻,金斬才道,聲音仿佛有些悻悻然:“是阿湛啊,來得好。隨我入座吧。”
風逍輕笑一聲:“哥哥,豈止有我。”
他稍稍讓開身軀,露出身後之人。
隻見風逍抬起手,以臂為引,做介紹狀:“你看,極樂宗的——”
金斬‘刷’地抬起頭,與此同時,佛圖子發現,天霄宗的蕭雪以,也驀然投去了目光。
此時,風逍才慢吞吞的,說完下麵的話:
“——毓秀峰主,也過來了。”
他讓開位置,便見——極樂宗的鹿晉幻,攜一眾極樂弟子,施施然踏入殿中,微笑著拱手道:“勞諸位久候了。”
砰!
隻聽一聲清脆的斷裂聲,金斬一掌落下,竟把玉榻的扶手給生生握碎。
他語氣不善,看著鹿晉幻,有種被戲耍了點憤怒:“……怎麼是你?”
金斬才剛說完,便聽一聲音,空靈清澈,如飛花碎玉:“禦反道君此話怎講。”
便見夏泠從鹿晉幻身後越眾而出,神情冷然,如那月中之人,高不可攀,冷不可親。
她站在殿上,因為姿勢的關係,以俯視的角度,睥睨著金斬,任是無情,也摧心肝:“我極樂宗的道君,為何不可站在此地?”
金斬一時心緒翻騰,喉間哽阻,又看見風逍那笑盈盈的表情,哪裡還不知道他被胞弟戲耍了一番,不由氣怒,對著風逍道:“你——!”
他才說了一個字,便聽一聲‘砰’一聲,隻見佛圖子捧在手中的茶盞摔在地上,碎得乾脆,而佛修本人,則微微睜大眼眸,瞧著夏泠,幾乎同時,與金斬發出了同樣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