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一本筆記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輸了。
我知道,在這種時候,絕口不提比千言萬語好。我也曾經暗暗告訴自己,要儘量表現得雲淡風輕。
然而,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我還是沒忍住,將這些年隱藏的心思說了出來。
***
初次見他,也是在這樣一個春日的黃昏。
那年我十一歲。
隔壁空了許久的彆墅終於有人搬了進來,新鄰居帶著家人來拜訪。
當時我因為胖,總是低垂著頭,閃躲彆人打量的目光。
媽媽把躲在臥室不願意見人的我拽出來,我彆彆扭扭的抬起頭,第一次看見了他。
唇紅齒白,眉目如畫,我一瞬間想到了院子裡盛開的杏花。
天地間再沒有其他的色彩,也沒有其他的聲音了。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男孩子也可以生得那麼好看。
他家搬來的第二年,我十二歲。
沐省長大壽,宴請各界名流,爸爸一心想在政途有所發展,帶了媽媽和我前去。
我不喜歡大人的宴會,趁媽媽和其他夫人聊得火熱時,悄悄離開大廳。
彆墅後頭有個花園,很安靜,能聽見麻雀扇動翅膀的聲音。
他一個人坐在回廊邊的長椅上,背對著光,影子落在地上。
我從身後喊了一聲,“喂。”
他下意識轉頭,眼底卻露出陌生的眼神。
他走了過來,問我,“你是誰?”
顯然並不知道我是他的鄰居。
我很難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飛快地跑回了宴會廳。
媽媽很生氣我不打招呼就離開,嚴肅地批評了我。
我跟媽媽認錯,之後一直乖順地跟著她。
大家一起去給沐爺爺祝壽時,無意間的一瞥,我見到了剛剛的少年,坐在老爺子的旁邊。
我悄悄留意大人們的對話,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知道了原來他叫沐靄,是沐省長的孫子。因為父母太忙,所以跟著爺爺一起生活。
聽說,沐靄鋼琴彈得特彆好,拿了許多大獎。
怪不得,這一年幾乎每天都會從他家聽到琴聲。
不知誰起了個頭,大人們開始起哄讓他表演。
他坐到鋼琴前彈了一首曲子,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跳躍,歡快
的曲調在他的指尖流淌。
我聽不太懂。
但是我覺得他彈琴的樣子真好看。
演奏結束後,大人們讚許有加,現場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我也偷偷跟著鼓了掌。
鋼琴我小時候也練過一小段時間,但是後來因為老師總罵我,就放棄了。
回到家,我央著媽媽要學鋼琴。
媽媽不懂我為什麼時隔這麼多年又要重新撿起,但禁不住我的軟磨硬泡,又給我找了個老師。
新鋼琴老師的脾氣很好。
然而,或許是年紀大了,或許是我沒有學鋼琴的天賦,學了很久,我仍然隻會一些簡單的曲子。稍微複雜一點的,要麼彈錯音,要麼節奏把握不準,總是不能夠很流暢。
即使每天練習很多遍,還是不行。
我幾乎都要放棄了。
沐靄搬來的第三年,我十三歲。
或許是一下子長了個兒,我瘦了很多,慢慢也有人誇我可愛,漂亮。
鋼琴依然學得普普通通,但是,令我意外的是,爸爸居然成為了沐爺爺的下屬。
我們家和沐家有了更多的交集。
我很高興。
有次去沐靄家做客,大人們聽說我也在學鋼琴,便提議讓我和沐靄合奏一曲。
我抬眼看他,他沒有拒絕。
他非常紳士,讓我選自己最熟悉的曲子。
我選了沐爺爺過生日時,他彈的那一首——《夜鋼琴曲5》。
他頷首稱好。
我忐忑地在他的左邊坐下,開始演奏。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練習很久的曲子,我居然隻演奏了一半,就錯了幾個音。
幸好大人對鋼琴不太熟悉,沒聽出來。
但是我卻一點也不開心。
因為,他肯定是知道的。
那天回家後,我躲在被子裡哭了一晚上。
天蒙蒙亮時,我下定決心要做出改變。
十四歲,我成為了老師學生眼中的好學生。
乖巧聽話,還潔身自好,品學兼優……
一下子在學校變得特彆受歡迎,甚至收到了不少男孩的情書。
我全部都拒絕了。
爸爸見我突然開了竅,開始大力培養我。
外語,書法,繪畫,禮儀,馬術……他為我請了許多老師。
不管什麼課,我都很認真的去學。
因為,我很清楚知道,自己努力所做
的這一切改變,隻是為了一個人。
要發光,讓他能看到我。
要友善,讓他能喜歡我。
要優秀,讓他能——愛上我。
我很喜歡繪畫老師的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