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 小白果還恍恍惚惚。
她看林永成的眼神像看什麼妖怪,目睹了反派爸媽坑林家小錢錢的全部過程,小鹹魚總覺得有點不正常。
反派爸爸真的是林家親生孩子?
有這麼這麼坑爹的孩子嗎?!
之前自己尿他一身, 都覺得是在坑爹了。
再對比一下林永成把林老頭逼到那個份上,突然覺得自己做的那點事根本算不上什麼, 她真的弱爆了!
小白果陷入沉思中。
坑爹什麼的,她不配!
在她懷疑魚生的時候,白芨氣得想打林永成。
“你帶乖寶去山上了?你看她被蚊子叮出來的小紅包!”
手上和腿上各有三個小包包, 額頭上還有一個。
額頭上的小紅包有點癢, 她還撓了兩爪子, 現在紅成一片,看起來慘兮兮的,白芨都快心疼死了。
家裡有白術做的驅蚊包,不用在意蚊蟲,林永成在家裡呆久了,再加上自己皮厚, 被山蚊子咬兩口沒有太多感覺,一時疏忽了小白果,看著她身上的小紅包,林永成也很心疼!
小閨女今天還對他笑了, 被蚊子咬了也不吱聲。
這孩子就是吃了太乖的虧!
“我帶她去衛生所, 讓咱爸給她塗點藥。”
“我也去。”白芨放心不下。
“我突然覺得孩子太乖也不好,等以後長大了,被人欺負了不會說怎麼辦?”林永成憂心忡忡地說。
現在孩子還小,離不開手,家裡人能注意到。
以後她長大了會出去玩、出去讀書,萬一被人欺負了, 她還是乖乖的任人欺負,那怎麼辦呢?
光是想想,林永成心口就堵得慌。
白芨說:“我們教著些,被人欺負了肯定要還手。就算不還手,也得回家告訴我們。不能在外麵受欺負。”
養孩子可太難了,孩子太皮了,當父母的每天收拾爛攤子。孩子太乖了也發愁,怕她在外麵受人欺負。
頓了下,白芨又說:“我聽咱爸說過幾次,乖寶脾氣還挺大的。他看錯了吧?我沒見過乖寶發脾氣。”
當爸媽的看自家崽濾鏡有八米厚,總覺得自家崽崽天下第一乖,小白果更是乖過頭了,白術說她脾氣大,白芨是不信的。
那麼乖的孩子,哪來的脾氣?
“我也沒見過。”林永成也不信,又覺得嶽父不是個亂說話的人,“要不……問問咱爸?”
“晚上再問吧!”
夫妻二人帶著小白果出了門,沒到衛生所,小白果就迷迷糊糊睡著了,還不知道外公把他們罵了一頓。
小孩子皮膚嫩,怎麼能帶她上山?
山上蚊子多,還有各種小蟲子,被咬幾口多難受呀?林永成就是仗著小白果不會哭鬨,才敢帶她上山。
林永成和白芨被罵得抬不起頭來。
看著小白果身上的幾個小紅包,他們倆人都後悔了。
塗了藥膏,他們又回家了。
他們剛走沒多久,大隊長林長進神色凝重地來到衛生所。
最近這段時間,林誌軍早上帶著妹妹去割一筐豬草,家裡養的豬還要喂,也是家裡最值錢的財產了。除了養豬,家裡的幾隻雞也要喂,另外還要割一捆茅草換工分。
下午三點準時到衛生所報到。
他們小小年紀,勉強地撐著一個家,沒有吃百家飯。
隊上很多人都知道他們跟著白術學東西,白術願意幫他們,村民們沒什麼好奇的。
自從白術來到上林大隊當赤腳大夫那天起,大家就知道他是個好人了。隊上有人找他看病,掏不起診費可以拿藥材來抵。
在很多人看來,白術當過軍醫,救過很多人,也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對錢財方麵沒有那麼看重,他願意留在上林大隊當赤腳大夫是他們運氣好,村民們對他十分尊重。
願意幫林誌軍兄妹是他一片好心,也是幫隊上解決一個麻煩,不然的話,他們吃百家飯,村民們誰不得掏點出來?
衛生所裡。
林誌軍本來就是個懂事的孩子,見林長進一進門就蹙眉看著他和妹妹,他心裡馬上就“咯噔”了一聲,眼淚也奪眶而出。
他帶著哭腔問:“長進爺爺,是不是……”
是不是姐姐有消息傳回來了?
如果是壞消息,那他不想聽。
林青妮也跟著哭了,“我想姐姐了!”
這些天他們隻敢在家裡哭,在外麵哭怕彆人嫌他們晦氣,姐姐自從被帶走,就沒有消息了,他們也不敢問。
隻要他們不問,就能當姐姐還活著。
小紫蘇還不太懂,歪著腦袋用眼神詢問外公。
“屋裡有點悶,外公帶你出去吹吹風。”白術一把撈起她就出了門,“過幾天就雙搶了,又該忙起來了。”
小紫蘇畢竟還小,很容易就被轉移了話題。
“外公,雙搶是什麼?”
“雙搶啊,就是地裡的莊稼要收了,收了之後還要種。”
“收了又種,那不是白收了嗎?”
“不白收,成熟了的莊稼才可以收。新種的都是小幼苗,過幾個月等它們長成了,又可以收獲一次。”
“我要帶妹妹去雙搶!”小紫蘇懵懵地點點頭。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外公說的肯定是對的。
“你和乖寶還小,不用你們乾活,你們坐在田埂上看著就行了。到時候,就要辛苦你帶妹妹了。”
“不辛苦!我可以的!”
被外公委以重任,小紫蘇眼睛都亮起來了,她已經是大紫蘇了,是個大姐姐了,她可以帶妹妹玩了!
……
過了一會兒,林長進就走了。
留下林誌軍兄妹兩個還淚眼汪汪的,等白術帶著小紫蘇回去,他們臉上還帶著哭過的痕跡。
直到今天的課上完,臨走前,林誌軍才小聲說:“白大夫,後天下午我和青妮要跟長進爺爺去縣城。”
“行,你們去吧。”白術點點頭,又見小紫蘇也眼巴巴地看著他,“後天也給小紫蘇放一天假。”
林誌軍感激地點點頭,“謝謝白大夫!”
等他們走後,小紫蘇失望地撅著小嘴,“外公,我也想去縣城玩,妹妹從來沒有去過縣城。什麼時候帶我們去玩?”
若是平時,白術肯定會答應她。
這次不行,林長進特地來找林誌軍兄妹倆,後天還要帶他們去縣城,肯定是林紅妮那邊有什麼事,到時候他們的情緒必定失控。小紫蘇要跟他們相處很長一段時間,若是看到他們最狼狽的一麵,以後就沒辦法好好相處了,也許她能當作什麼事都沒有,但他們會自卑,會彆扭,也會抬不起頭。
小孩子也有自尊心,哪怕沒有惡意,也要考慮到彆人的尊嚴。
所以,白術拒絕了。
“乖寶還小,不能出遠門。”
“我不小了,我是大紫蘇了。”
“你忍心自己出去玩,讓乖寶一個人呆在家裡嗎?”
“那……那就算吧。”小紫蘇皺著一張小臉,她很想去縣城玩,可為了妹妹,她還是忍痛拒絕了。
她揉了下小鼻子,又說:“等妹妹長大一點,外公要說話算數,一定要帶我們去縣城買糖糖。”
“好,等乖寶長大一點,就帶你們去縣城!”
小紫蘇心裡那點失落終於散了。
回到家裡,她特地湊到小白果身邊向她表功。
“妹妹,你快快長大吧!外公答應我了,等你長大一點,就帶我們去縣城玩。我跟你說,縣城好多好吃的……”
說著說著,她自己先餓了。
小白果麵無表情地望著房梁,她還沒長牙,隻能喝奶粉。
等她長牙了,要吃……不,等她長牙了要先報仇!
先咬壞蛋爸爸一口,他讓她被蚊子咬了一身小紅包。
還要咬壞蛋外公一口,是他當了壞榜樣拿臭蟲逗她。
最後再咬林誌軍兩口!!
小白果牙還沒長出來,先把咬人的任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可憐她的小牙,那麼早就被惦記上了。
……
另一邊,林老頭絕不會承認自己藏了東西,也不會說自己拿東西讓林永成去換錢,隻能推到林永成身上了。
飯桌上,氣氛依然古怪。
林老頭看看兩個兒子的臉色,林永家一臉頹喪,目光呆滯,不知道在想什麼。林永業懶得裝老實了,寒著一張臉。
他心裡歎了口氣,突然有點後悔。
即使他再不想承認,也又不得不說真是怪自己。
如果一開始不惦記白芨的工作,就不會給林永家一個念想,更不會讓林永業嫉恨兄弟,這個家也不會搖搖欲墜。
唉……兒女都是債啊!!
林老頭吃完飯,還是開口了:“我今天找過老三了。”
這話剛出口,幾雙眼睛都看了過來,包括林老太。
“工作的事,我托老三找兩個位置,你們兄弟一人一個。”林老頭的注意力始終在兩個兒子身上。
就見林永家一掃頹喪,眼裡又亮起了希望之光。
林永業也是,立刻坐直了身子,呼吸聲隨之重了幾分,那黝黑的臉因為激動,也泛起了紅色,黑紅黑紅的。
“爹……這是真的?”林永家問。
“真的。”林老頭用力地點下了頭,話鋒一轉,又說:“但那筆錢我是掏不出來的,咱們家底子薄,掏空了也才四百多塊。我就找老三借了四百塊錢,這筆錢要你們兄弟還!”
隻要能進城工作,還債又有什麼?
林永家和林永業難得統一戰線,倆人齊齊點頭。
“爹,借的錢肯定要還。回頭咱們割點肉,喊老三上家裡吃頓飯。找工作的事情辛苦他了,還要他借錢給我們。”
“這個錢,是該還。”
借的錢,當然該還。
不僅那四百塊要還,林老頭掏的四百塊也想要他們還,就算有兩個兒子養老,他還是希望手裡多放點錢。
就像這次遇到事情,因為利益問題,這個家差點就散了。
一旦自己手裡沒有錢,老二說不定會鬨著要分家。
為了這個家養想,也是為了自己的養老問題,林老頭希望自己手裡留點錢,也給兩個兒子一點念想。
林老頭就說了:“那四百塊家底也要還的。家裡的孩子還小,要用錢的地方也多,以後他們還要讀書娶老婆,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就算有得剩,老三已經分出去了,以後等我和老婆子年紀大了,有多少錢也是分給你們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其他人能有意見?
在孩子讀書的上,他們看到過林永成的成功。
他小時候家裡不願意送他讀書,他自己去學堂偷聽,之後自己攢錢上學,沒靠家裡,成績還十分亮眼,一直是老師誇讚的對象。等他去縣城上初中了,學校裡的老師都說他是考大學的料。
再後來,他陪林長進的兒子去征兵,結果自己選上了。
在這個年代,一人當兵,全家光榮,選上了就容不得他不去,就算他不想去,林老頭也會把他綁去。
林永成上大學的事就此泡湯了,可他的學識並沒有浪費,進了部隊裡,他人聰明,學什麼都快,又跟著學了開車和修車。
光是開車和修車這兩個技能,任何時候都不愁找不到工作。
有林永成的成功在前,林永家和林永業都希望自家孩子能複製叔叔走過的路,以後也能端個鐵飯碗。
不僅是他們,林老頭又何嘗不是?
送孩子讀書成了林家的執念!
林永業朝兩個大兒子招了招手,倆人立即過來了,他一手攬著一個,“你們有這麼好的條件,一定要抓住機會好好讀書。跟你們三叔一樣,當個有出息的人!彆學你爸!”
說到最後一句,他就紅了眼眶。
他自己無能,隻能盯著林老頭手裡那麼點東西,他還是希望兩個兒子拿林永成榜樣,不要學他這個無能的爸爸。
林大江和林大河麵麵相覷,他們從小就聽林永成的故事長大的,直到分家之後,家裡提三叔的人就少了。
但出了家門,隊上其他人也會說他們三叔有多厲害。
倆人點點頭,“我們記住了!”
林永業放心了一點。
林永家也看向自家幾個孩子,大女兒林柳枝和二房的雙胞胎同齡,因為是女兒,林老頭和林老太不重視,他自己也不喜歡這個女兒,所以沒送她讀書。林柳枝從小就看儘了白眼,這種不被疼愛的孩子從小就不會爭取,又或者是明白爭取了也沒用。
他寄予厚望的長子林大海今年七歲,還沒入學。
“大海,你也一樣。”林永家不忘叮囑兒子,“想想你三叔過的什麼日子,再想想你爸吃了多少苦。等你上學了,也要好好讀書,以後跟你三叔一樣,自己有本事,在外麵也混得開!”
林家的氣氛終於和諧了。
但也隻是表麵,林大海心裡記著呢!
林永家想拿他和弟弟的命換走二叔的命,好保全他的工作,現在又假惺惺的裝好爸爸,他不嫌惡心嗎?
林大海心裡再怎麼記恨,表麵上還是乖乖點頭。
林老頭見狀,心裡終於安慰了一點,不鬨就好,就算再寵林永家,他也不想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萬一林永家有個好歹,以後誰給他養老?
氣氛和諧了,林老頭又說:“臨時工工資每個月十八塊,你們每個月上交十二塊,先把債還了。以後如果能轉正,看你們工資多少,等還完債,每個月還是上交一部分工資。”
林永成以前住家裡,每個月上交十五塊。
雖然不知道他工資多少,看他買東西大包小包一直很大方,多少能猜到點,可他那麼多工資也才上交十五塊,他們十八塊就要上交十二塊,林永家覺得多了點,不太情願。
他當場就提了出來:“爹,每個月上交十塊吧。一個大男人在外麵混,口袋裡總要有幾塊錢。遇到要交好的人,總該遞兩根煙客氣一下吧?不然,太小家子氣了會被看不起。”
人還沒進城呢,就想要排麵了。
可林老頭吃這一套。
他自己就是個愛麵子的人,也覺得林永家的話有道理。
“轉正前每個月上交十塊!”
意見達成一致,除了林老頭依然肉痛,氣氛終於回升了,林永家一房是他自己開心,二房是全家開心。
……
林永成和白芨一起走了。
原打算把崗位賣給高中生,現在要拿工作坑林家的錢,計劃就要變一變了,高中生那邊也要通個氣。
從林老頭手裡摳出來的東西也一起帶走了。
林老頭還在眼巴巴地盼消息。
沒盼到林永成,先等到林紅妮的消息了,雖說她才十四歲還沒成年,但十幾條人命的性質太過惡劣,判了勞改二十年。
原本是要立典型開批評大會的,但後來又有人效仿,批評大會不了了之,隻是送去的西北一個農場勞動改造。
臨行的前天天,林長進帶著林誌軍和林青妮見了她一麵,看到弟弟妹妹能照顧自己,林紅妮也放心地走了。
可終究是可惜了。
才十四歲的小姑娘,勞動改造二十年,葬送了大好青春,等她服完刑出來,就已經三十四歲了。
傳到上林大隊,村民們也是一陣唏噓。
不過,能保住命已是萬幸了。
從縣城回來,林誌軍和林青妮臉上終於有了一點笑容,不再苦著一張臉了,姐姐還能回來,他們也有了盼頭。隻想在這二十年裡活出個人樣來,等姐姐回來,他們能給姐姐當依靠!
回來的第二天。
上完課,林誌軍和林青妮對視一眼,林誌軍說:“白大夫,我和青妮想改個名字告彆過去,迎來新希望!”
白術合上醫術,眉頭一挑,“改想什麼名字?”
林誌軍說:“想改個中藥名!”
他年紀小,也沒有讀過書,隊上的小孩起名來來回回都是那幾十個字在搭配,讓他自己起名,他也起不出個好名字。
這不,白術父女兩個是中藥名,小紫蘇和小白果也是中藥名,他思來想去,覺得起個中藥名也不錯。
如若他學有所成,有個中藥名,聽名字就像個靠譜的醫生。
林青妮更不會有意見了。
白術想了想,不是自己家孩子,他就不多事了。
“那你們好好背醫書,遇到喜歡的中藥名再改。還有,改名這種事要慎重一點,太心急了起個不喜歡的名字,以後再改名很麻煩。起個現在喜歡,以後年紀大了聽起來也不彆扭的!”
見他不願意給自己起名,林誌軍有過一丟丟的失落。
可還是乖乖點了頭,“那我和青妮繼續背醫書。”
小白果也跟著點頭,就說嘛,他們不叫現在的名字。
“乖寶跟著點什麼頭?你又聽不懂。”白術戳了戳她的小肥臉,最近臉上已經養出肉肉了,兩頰有點肥嘟嘟的,再養養就有小肥崽的樣子了,小孩子臉上有肉更可愛。
小白果拍開他的手。
她聽得懂!!
白術又輕輕地戳了兩下,笑著說:“你爸媽還怕你被人欺負。就你這小脾氣,誰欺負得了你?”
在他看來,白芨和林永成都是白擔心了。
他們小懶蛋隻是懶了點,脾氣一點都不小,報複心還挺重的,他之前每次拿臭蟲逗過她,馬上就會被尿一身。
就她這小脾氣,怎麼可能乖乖讓人欺負?
除非不痛不癢,她懶得理會。
說起來,白術對小白果還是挺了解的,畢竟外公濾鏡沒有親爹媽那麼厚,再加上他被報複過很多次,經驗已經積攢出來了。
小白果不耐煩地拍他的手。
彆戳魚魚,去戳林誌軍那個小崽子!
……
在林老頭的千呼萬喚下,林永成終於回來了。
先陪白芨去衛生所接孩子,把老婆孩子送到家裡,他一個人去了趟林家,這時候林老頭還沒下工,家裡隻有幾個小孩。
林老頭不在,他正準備走。
小柳葉眼巴巴地湊了上來,還抱住他的膝蓋,“三叔,你好久沒回來了,紫蘇妹妹也沒回來,我都想她了!”
林永成腳步一頓,再俯身將她抱了起來。
小柳葉比小紫蘇大了半個月,之前和小紫蘇關係特彆好,隻是小紫蘇現在有了妹妹,就把小堂姐拋到腦後了。
“小紫蘇要妹妹玩。”林永成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剝了糖紙喂給她吃,“你要不要去三叔家看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