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成帶著小白果在院子裡刷牙,齊文致跟他們蹲成一排。
陳康看了會認真刷牙的小白果,轉身就回屋子裡去抓陳六福了,卻不料,陳六福已經躺下了。
這一看,他的火氣就騰起來了。
直接把陳六福從被子裡拎出來了,隨即而來的就是一頓指責。
“九歲的人了,還這麼不講衛生?連腳都不洗就躺下睡覺?你看看人家五歲的小姑娘就會愛乾淨了。”
“嫌我不愛乾淨?你有教過我嗎?你隻會看人家小孩是什麼樣子,也不看看人家爹是什麼樣子。人家孩子處處比我好,但人家爹不也比你好上百倍千倍嗎?光比孩子算什麼,有本事把爹拉出來比啊!”陳六福瞪著一雙死魚眼,對著陳康就是一頓懟,懟完之後又聳了聳肩膀,“喜歡愛乾淨的小孩,你去給人家當爹啊,看人家瞧不瞧得上你這個土鱉樣。”
自己也就那樣,還想生個龍還是生個鳳?
每天除了找他的事,就是各種嫌棄他,他也不樂意奉陪了。
這麼嫌棄他這個兒子,那就生個聽話又合他心意的唄。
陳康聽到陳六福那句他沒教過他,立刻就僵住了,愣愣地看著陳六福那張寫滿不耐煩的臉。
“什麼玩意兒。”陳六福掙脫他的鉗製,又躺進了被窩裡。
陳六福也隻是躺著,他睡不著。
人家爹處處照顧孩子,喝個水還要幫她兌好,怕涼了也怕燙了。
再看他爹,每次回來都在挑他的刺,說他這不好那不好,把他貶得一無是處,這哪是親爹啊,這分明就是仇人!
仇人還不會每次逮著他說,仇人說他他還能回罵,罵不過還能躲。
燒了炕,屋子裡也熱乎起來了。
林永成把小白果拎到屋子裡,他又出去了。
小白果覺察到屋子裡的氣氛不太對,她安靜地坐在一邊,不說話,也不看陳康和陳六福。
來到陳家,她還沒有跟陳六福說過話,對他也不好奇。
過了一會兒,林永成和齊文致各打了一盆熱水泡腳進來。
齊文致的目光在屋子裡巡視一周,嘴裡還念叨道:“冬天燒炕真的暖和。可惜我家沒有砌炕。”
陳康已經整理好情緒了,臉上看不出異樣,“你們那邊的師傅不會砌炕嗎?”
“沒聽說過誰家砌炕,應該是不會的。”
“家裡孩子太多,怎麼睡得下?”
“拿兩條凳子架幾塊木板,再把稻草和席子一鋪,就是張床了。”
“……”
好簡陋,也好方便的樣子。
陳康目光一轉,就看到林永成在幫小白果洗腳,她那雙胖乎乎的小腳還在盆裡亂攪,被林永成抓住打了兩下。
“你給我老實點,把褲子打濕就沒得換了。”
“你打我。我要告訴媽媽和姐姐,還要告訴外公外婆。讓他們罵你。”
“你個小白眼狼,我幫你洗腳你還要告狀?我這叫打你嗎?”林永成又給她打了兩下。
小白果瞪他,“你還打我了。我再也不跟你出遠門了。”
說好的來回隻用兩天,結果變成四天,不能換衣服,也不能洗澡,都要發臭了,他還打她。
再也不想出遠門了。
陳六福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他抿著唇角,兩眼無神地看著這邊。
他姐姐早就死了,他媽媽和弟弟也死了,他爸爸罵他他還沒地方告狀。
還有哦,他爸爸也不會幫他洗腳,打他的時候也不是嚇唬人一樣輕拍兩下。
在林永成這個全能奶爸的襯托下,越發顯得陳康不是個好爸爸。
以前陳六福最崇拜的人就是他爸爸陳康,彆人都說他爸爸是軍人,是保家衛國的英雄,他小時候也是這麼想,還總是盼著爸爸回家,每次他爸爸穿著軍裝回來,彆的小孩都很羨慕他有個英雄爸爸。
等他慢慢長大,爸爸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
他被人欺負的時候爸爸不在,他姐姐死的時候爸爸不在,他弟弟死的時候爸爸也不在,到後來媽媽死了他還是沒有回來。
無數次的期盼,無數次的落空,他寧願爸爸是個普通人。
陳六福悄悄地紅了眼眶,他縮進被子裡無聲地流淚。
他覺得自己真可憐。
彆的小孩被輕輕地拍了兩下就要告狀,他連哭都要躲著爸爸。
……
第二天,陳六福早早地起床,他不想跟陳康呆在一塊。
剛吃完早飯,他就被幾個堂兄弟拉走了,他們一口一個舍不得他走,要給他踐行,請他看電影、請他吃好吃的。
等林永成他們收拾清楚,陳六福他們早就跑了。
陳康在屋裡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陳六福的身影。
今天他們打算去趟藍縣,到洪小旺家裡看看,也去洪小旺他媳婦娘家走一趟。
他想帶著陳六福一起去,父子兩個出趟門,就當是出去玩了,也借機改善一下父子關係。
結果找不到人了。
陳康就在家裡問了,“爹,六福呢?”
他爹坐在院子裡叭嗒叭嗒地抽著旱煙,頭也不抬地說:“跟大福他們出去了,這群孩子從小一起長大,還沒有分開過。你要把六福送去彆人家裡養,他們舍不得六福,說是要為他踐行。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陳老頭語氣中飽含怨氣,指責陳康讓一群孩子分開,怪他要把陳六福送去彆人家養。
聽懂他話裡的意思,陳康臉上的表情瞬間就淡了下去。
“他們去哪裡了?”
“你問我?我又沒跟他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