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領導,我是受傷的孩子的家長林永成。”
“你好,我是公社周書記。”周書記先打量了他兩眼,長得是一表人才,雖然是第一次見麵,但周書記對他的印象很好。
這是個寵孩子的人。
再看他挺直的腰杆,和高大的體格,還有站姿和一身氣勢就不像個普通農民,估計是個當過兵的。
印象分一加再加。
林永成也打量了身邊的眾人,見齊田大隊的村乾部們欲言又止地望著他,也猜到他們想讓他提彆的條件。
提彆的條件?也可以啊!
林永成說:“我也是個講道理的人,你們也不用一臉如臨大敵的神色來看我,咱們現在就來講講道理。”
說這話的時候,他也留意著其他人的臉色。
劉隊長說:“我們也相信林同誌是個講道理的人。”
“他們打了我家孩子,我也打了他們,就算扯平了。”
聽到這裡,齊田大隊的大隊乾部們神情一鬆。
可就在他們鬆了口中氣的時候,林永成話鋒一轉:“但是,他們搶我家的狗,那是搶劫罪,這是另一回事。我家的狗有二十斤重,按肉價八毛錢一斤,
二十斤就是十六塊錢,再加二十斤肉票。搶劫十六塊錢和二十斤肉票,怎麼也得判五年吧?”
搶劫罪比偷盜嚴重得多。
十六塊錢不是小數目,再按小肥狗的斤兩算肉票,那就更嚴重了,現在又是抓典型的時候,說五年還輕了,至少十年起步。
劉隊長等人的臉又綠了。
幾個人心裡也有一番取舍。
他們還想評先進大隊呢,要是出了兩個勞改犯,齊田大隊這幾年都甭想評先進大隊了,他們還會被人嘲笑。
勞改是不可能的,還是牽他們家的豬吧。本來就是他們家兒子犯了罪,總不能為了兩個壞分子損害集體利益吧?
之前幾個大隊乾部還想護著那頭豬。
可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就巴不得馬上把豬牽過來。
作為代表,劉隊長說:“林同誌,齊田大隊和上林大隊這些年一直是兄弟大隊,是互相照應的關係。也沒必要鬨得那麼難看,把他們送進牢裡,對你也沒有任何好處。”
林永成說:“是這個道理。”
劉隊長又說:“老林說你和新郎官原打算牽他們家的豬?這個條件我們是同意的,他們給你們造成了損失,讓他們賠償也合情合理。這頭豬,我們一定給你牽過來!”
他上趕著送豬,好像之前跳出來反對的人不是他一樣。
林永成和林自強交換了一個眼神。
兩個還沒吱聲,林長進發話了:“永成,你就當給叔一個麵子。為了兩個大隊的關係,咱也沒必要鬨得太難看。”
“老林說得是。”劉隊長馬上讚同。
他的視線落到林自強身上,知道他是今天的新郎官,長得也是眉清目秀,就是太瘦了,偏單薄了一點。
但目光清正,一看就是好小夥。
那小舅子是他打的,新婚當天發生這麼多事,他能及時止損,也算果斷了,好好培養一下肯定是個人物。
“這個小夥子不錯,長得真是一表人才。你們上林大隊人傑地靈,這些後生仔一個個看著就舒心。”劉隊長自
來熟地攬上了林自強的肩膀,“你要退婚是吧?”
林自強被誇了臉,靦腆地點點頭。
劉隊長又說了:“這個小夥子我是越看越喜歡。我正愁給我小閨女找婆家,要不咱們結個親?我聽老林說,你們的意思是把豬牽回來後請村裡人吃一頓肉?不如這樣吧,明天把我女兒嫁過來,豬也牽過來了,這頓肉也算你們的喜宴!”
林自強被他一番話說得手足無措。
今天結婚,明天換個新娘再結一次?這也太丟人吧?
不行,是個傳統的小夥子,他不是個隨便的人。
林永成嘴角抽搐,你他爹的真是個鬼才,喊你來是解決麻煩的,不是來相女婿的,還要拿人家的豬做喜宴。
林長進等人也是紛紛無語。
齊田大隊另幾個乾部齊齊望天,老劉,你家小閨女去年就嫁人了,你個壞東西可真豁得出去啊。如果小夥子臉皮厚一點,真的答應了娶你家閨女,你上哪生個閨女嫁給他?
林自強是真的懵了,他完全招架不住啊。
“叔……你彆這樣,咱們有話好好說。”
“現在我就在跟你好好說啊。”劉隊長見他滿臉通紅,又說:“小夥子臉皮薄,彆不好意思。沒關係,我跟你爹娘去談,你爹娘在哪裡?帶我去找你爹娘。不是我自誇,我家小閨女長得可漂亮了,是我們齊田大隊一枝花,娶了她你肯定不虧。”
林自強整個人都快傻了。
他被劉隊長牽著鼻子走,自己應付不來,隻能帶他去找爹娘了,隻盼著爹娘彆輕易地被打動了。
連續兩天娶媳婦,還是不同的人,他丟不起這個人!
林長進指著劉隊長的背影,問幾個齊田大隊的村乾部,“這老劉,他故意欺負我們隊上的後生仔吧?人家耳朵都紅透了。”
齊田大隊的人趕緊搖頭。
彆問,跟他們沒關係,老劉也沒有待嫁的小閨女。
林大壯也說:“這也太草率。今天娶一個,退婚了。明天再娶一個?連續兩天娶媳婦,虧得他老劉說得出口。”
很快,劉隊長就回
來了。
今天的事鬨得太大,林自強他爸媽一聽女方是齊田大隊的,他們就不答應了,不想娶齊田大隊的媳婦。
這樁親事沒談攏,也沒影響到老劉的心情,他臉上依然帶著笑,隻是語氣中略有幾分遺憾。
“後生仔可能被嚇到了,不想那麼快結第二次婚。過些天我讓媒婆來談,讓兩個年輕人見一麵,再看看合不合適。”
他說得冠冕堂皇,一旁的李長進偷偷地撇了下嘴角。
相看個屁的女婿,你能笑得再假一點嗎?!
劉隊長就是個老油條,他就是見林自強年輕,不經事,臉皮薄好糊弄,一句給他找新媳婦,要把家裡的小女兒嫁給他,就搞得他一張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不,效果就出來了。
林自強一家人都被糊弄住了,就不會跳出來提彆的條件了。
劉隊長現在要防備的隻有一個林永成,怕林永成再提彆的條件,但林永成是城裡的工人,眼界也寬,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也糊弄不住,解決了一個林自強,就隻用盯著林永成了。
……
另一邊,新娘子的家人來了。
他們家姓陳,新娘子她爹叫陳大富,除了陳大富兩口了,還有他們隊上的赤腳大夫和本家的幾個年輕人,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進村了,手裡還扛著鋤頭,一副來打架的架勢。
陳大富一行人來到曬穀場上,不用上林大隊的村乾部出力,齊田大隊的村乾部已經把陳大富等人拉到一邊去了。
聽完事情後始末,他們臉都綠了。
村乾部們再說出上林大隊這邊的條件,要牽他們家的豬,他們一家人的反應比想象中更激烈。
直接放話,要豬沒有,要命一條。
陳大富家還沒有分家,幾個兄弟住在一起,又有侄子輩的,那頭豬不是陳大富這一房的,而是全家人的。
陳大富的兒子犯了事,憑什麼牽他們全家人的豬?
反應最大的是陳大富他媳婦。
她就坐在地上拍著大腿直哭了,“這上林大隊
一窩子土匪,要搶我家一年的收成,他們還是人嗎?”
“狗有什麼好吃的,啃骨頭嗎?”
“一條皮包骨的狗又沒搶走,他們就想牽我家的豬?想牽我家的豬可以,先把我殺了,從我屍體上踩過去!”
這一行人隻有陳大富老婆是女人,彆的都是男的。
她坐在那裡哭天搶地,那些男人也不乾啊,一個個扛著鋤頭,目光凶狠地望著不遠處上林大隊的人。
“想牽我家的豬,我看誰有命吃!”
“這個上林大隊就是個土匪窩!”
“呸!土匪窩還抬舉他們了,就個狗窩!”
“……”
他們一個個罵人泄憤,罵了一陣才反應過來不對勁啊,幾個村乾部的表情也太淡定一些,臉上都不見半點氣憤。
劉隊長問:“罵夠了?”
陳大富說:“大隊長,你是咱們齊田大隊的大隊長,我們一家人被欺負成這樣,他們都要抄我們家了,你們還乾看著?”
“生了兒子不教育好,還想威脅我?”劉隊長表示自己見過的風浪多了去了,不接受他們的威脅。
“你們一家人最好想清楚,是想和解,還是希望家裡出了兩個勞改犯,一家子被打成壞分子?你們最好考慮清楚再說話,彆為了一時之氣害了全家,如果走錯一步,你們家的子孫後代都摘不掉壞分子的帽子,他們當不了工人,也當不了兵。”
這年頭,年輕人個個都想當兵,一人當兵全家光榮,當兵就意味著有了大好前途,誰都盼著自家孩子有個好前程。
不能當兵,也當不了工人,直接把前途給掐了。
就問他們誰不害怕?
劉隊長在齊田大隊縱橫多年,解決過不少村民們的矛盾,也最了解村民們的心理,當然知道怎麼處理這種事了,隻要牽扯到子孫後代的前途,就沒有人不讓步的。
一句“壞分子”就夠讓人害怕的了。
他幾句話直接分化了陳家,不但恐嚇了陳大富夫妻二人,也挑撥了陳家其他人,是陳大富沒有教育好兒子,還牽連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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