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鴉殺儘試煉!?
伊古拉還沒發問,黑鴉就冷聲說道:“鴉殺儘大法已經死了。”
“是的,鴉殺儘大法已經死了。”水銀木馬說道:“但人人都可以成為鴉殺儘大法。”
黑鴉一怔,旋即反應過來,喃喃問道:“是誰?”
“‘辯論者’阿諾伊。”水銀木馬說道:“他自始至終都沒臣服四柱神,假裝加入四柱神教,跟你一樣試圖找機會刺殺我,甚至在生前晉升到聖域術師……真的很可惜。”
“相比起一個新的鴉殺儘大法,我更想要一個真心幫助我的阿諾伊。”
黑鴉沉默片刻,失真的聲音有些許顫抖:“我還以為……他真的投降了……”
“真相總是會令人遍體鱗傷。”水銀木馬說道:“真相給我們留下的傷痕,便是信仰寄生的裂縫。”
她笑了笑:“我本來還想過,如果我真被你殺了,我就將鴉殺儘大法交給你……可惜銀燈後來將它偷走了。”
“敘舊等你們到了地獄再慢慢說。”伊古拉示意格溫照看亞修,冷聲說道:“鴉殺儘試煉的主旋律是什麼,詛咒又是什麼?”
“你看看牆壁。”
這時候伊古拉才注意到,牆壁一直在浮現各種畫麵。他仔細一看,發現都是各種殺戮甚至是虐殺畫麵:血鷹(從後背抽出肺葉)、梳洗(給身體澆上熱血然後用鐵梳子刮肉)、琵琶(用尖刀彈撥肋骨)、點燈(浸泡油然後掛在木架上點燃)、血鴉展翅(四肢與腦袋分彆固定然後隻旋轉四肢)等等。
有的黑鴉介紹過,有的沒介紹過,但光是看影像也知道有多殘忍。
至於受刑者有不同種族不同性彆不同年齡段,他們唯一相同的,就是受死時的哀嚎以及慘不忍睹的死狀!但光幕裡也會列出他們的罪狀,來說明他們罪有應得。
“很有趣吧。”水銀木馬平靜說道:“鴉殺儘試煉非常簡單——欣賞這裡的畫麵,理解並學習,並且始終信仰堅定,毫無動搖。”
“這裡的主旋律就是,對自己的行為不後悔,對自己的決斷不懷疑。隻要你懷疑了,後悔了,就會觸發鴉殺儘的詛咒。”
“亞修閣下心裡的血鴉,既是詛咒,也是他的罪惡感。那顆三尖八角的心臟,是亞修閣下的良心。”
水銀木馬的聲音露出一絲笑意:“他一旦開始後悔自己的行為,懷疑自己的決斷,就會感到良心不安。不安的良心,是罪惡感最喜歡的食物。”
“鴉殺儘認為,隻有罪犯才會良心不安,才會有多餘的罪惡感。鴉殺儘信徒的信仰澄如明鏡,行為皆為正義,哪怕虐殺罪犯也絕不可以良心不安。”
“解決方法也很簡單。”她悠悠說道:“隻要他做出能讓自己良心安穩的抉擇就能解除詛咒。”
伊古拉看向渾身顫抖的亞修,後者汗如雨下,格溫幫忙擦汗的手帕都變得濕漉漉的。
欺詐師轉頭看向黑鴉,冷聲笑道:“如你所願,黑鴉。這次做得不錯,至少亞修這個傻子是中計了。”
亞修為什麼會良心不安?因為他想留下來幫黑鴉,但內心卻知道阻止銀燈才是更關鍵的大事。
更重要是,他自認為自己有阻止銀燈的能力,甚至有阻止銀燈的義務!
如果為了幫助黑鴉,而晚了一步阻止銀燈,讓森羅千萬人因此灰飛煙滅,他的擔心滋生了龐大的罪惡感,也觸發了鴉殺儘試煉的詛咒。
怎麼說呢,真是一個專門針對好人的試煉啊。
像水銀木馬和伊古拉,就屁事沒有。
“我——”
黑鴉渾身顫抖,咬牙說道:“真的!不知道!我絕對不會!害你們!”
伊古拉立刻閉上嘴,因為他看見塔瑪希體內,也出現一隻啄食心臟的血鴉。
亞修因此疼得跪在地上,但黑鴉除了說話不太流暢外,身體沒有絲毫顫抖,仍然穩穩挾持著查爾林這個人質。
忽然,亞修心裡的血鴉消失了。
他倒吸一口涼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站起來苦笑道:“看來我隻能先去找銀燈了——不然我留下來也隻是累贅。”
被鴉殺儘詛咒糾纏的亞修,根本不可能參與圍殺水銀木馬。從知道銀燈在最底層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可能留下來了。
然而亞修沒事了,黑鴉的良心仍然在被罪惡感啄食。
亞修見狀無奈地歎了口氣,他走到黑鴉後麵,拍了拍後者的肩膀,對著不安的黑鴉說道:“你做得很好,你的決定是正確的,幸好有你在,我們才能有機會挽救這場不幸。我以審判官的名義,宣布你沒有錯。”
“你說你看見我們來的時候流淚了。”亞修忍不住笑道:“我看見你這張又醜又帥的烏鴉麵具還活著的時候,眼眶也有點濕了。”
隨著亞修的安撫,塔瑪希內心的血鴉逐漸消散。水銀木馬見狀輕輕歎息,放棄讓黑羽術師趁機攻擊。
“那麼,水銀木馬就交給你看管了。”亞修說道:“阻止銀燈,殺了水銀木馬,然後我們一起離開,這趟森羅之旅就能完滿結束。”
“好。”黑鴉點頭,頓了頓又說道:“如果你失敗了,或者我失敗了,你們記得要在術師手冊記錄我的故事,好不好?”
亞修沒有糾正他‘術師無法影響術師手冊’這個知識點,點頭答應道:“好——但我們不會失敗的。你會成功複仇,我們會成功回家,森羅國度會安然無恙,水銀木馬會死得無比淒慘,大家都有美好的未來。”
“回頭見,塔瑪希。”
“嗯。”
整個過程裡,亞修連一眼都吝嗇給水銀木馬,但水銀木馬卻也沒有任何動作,靜靜看著亞修、伊古拉、格溫三人穿過霧門,進入沉默螺旋第十六層。
*
“謝謝你。”黑鴉忽然說道。
水銀木馬一怔,心裡很想大聲嘲笑,但不知為何又有點想哭,最後所有複雜的心情都化成一句疑問:“為什麼要謝我?”
“謝謝你沒有阻止亞修他們。”黑鴉真誠說道:“如果他們被你們拖在這裡……我在地獄償還一萬年都不足以彌補我的悔恨,無論是對森羅,還是對他們。”
“是因為你選擇對我複仇,而不是去阻止銀燈嗎?”
水銀木馬聳聳肩,說道:“相比起我這種‘小惡’,明顯是銀燈這種‘大惡’更為重要。而且你知道我即將離開,我不能再危害森羅,而銀燈卻想將森羅拖入地獄。”
“你明明知道所有得失,但仍然放棄了正義,選擇了仇恨。”
“不過,我也不奇怪,鴉殺儘本來就是這樣。”水銀木馬環視一周牆壁上的畫麵:“雖然說是為了正義,但鴉殺儘的源頭其實是仇恨。”
“罪惡,追逐罪惡,浸泡罪惡,先培養出對罪惡的仇恨,再通過殺戮宣泄仇恨,從而獲得道德上的快感。”
“所謂正義,隻是鴉殺儘用來修飾仇恨與欲望的名詞。”她冷笑道:“殺儘惡鴉,也不過是鴉殺儘殺完人後的精神自淫。”
“塔瑪希,從你對我揮刀的那一刻,你就已經放棄了正義。你將複仇淩駕於千萬人的生死之上,你的正義是狹隘的、血腥的、衝動的,你甚至過不了你內心的審判,隻是亞修他們恰好出現,可以彌補你的過錯。”
水銀木馬的話語沒有起伏,但她對鴉殺儘教義的解構無疑是精準且殘酷的。被血鴉啄食良心都仍然紋絲不動的塔瑪希,此時手終於微微顫抖起來,在查爾林脖子上劃出一道細細的血痕。
就是這樣。
懷疑自己。
後悔決定。
被龐大的罪惡感壓垮吧,我親愛的塔瑪希。
但很快,黑鴉的手不再顫抖,他平靜說道:“塔諾慕你說的沒錯。”
“我為了你,背叛了我一直堅持的公義與真理。”黑鴉說道:“你分析問題總是這麼準確,你的話總是對的,所以我也總是聽你的……”
“因此我也知道,對付你的最好辦法,就是什麼都不要聽。”
哢擦!
查爾林的人頭衝天飛起,黑鴉踏前一步,將他的屍體也切成十幾塊,確保他沒有任何活下來的機會!
與此同時,被黑羽術師守著的空門通道,也開始崩潰消散。
黑鴉不知道塔諾慕為什麼願意讓亞修他們過去,也不知道塔諾慕為什麼願意跟他繼續對峙。或許塔諾慕有辦法奪回人質,或許有辦法將那個最重要的空門術靈偷出來……但他也不需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