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悠第一次請病假曠班,回單位後迎來一片噓寒問暖。
趙所最是對不住她,總覺得林悠之所以會病倒,是出警那晚受到了刺激。趁她休息的這兩天,趙所真安排老戴他們去賓館突擊檢查了一趟,確實有收獲。
“那店外麵掛著是賓館牌,其實有不少房間被私改成了群租房。邊上不是有家附屬醫院嗎?不少病人排不到床位,等著治病活命的,沒閒錢在正規酒店裡燒,隻能來這兒先住著。有的是日租,有的是月租。你是不知道,一間屋住七八個人,有些病得不能自理的,那些什麼洗澡巾啊尿布汗衫啊堆一塊兒,條件實在是……”
老戴描述到半路,說不下去了。
“沒辦法,醫療資源緊缺,換哪地兒都是一樣。還有些黃牛藥販子在中間牟利,老百姓看個病確實不容易。”
趙所說:“那小妹讓我們坐電梯,就是怕走樓梯遇上病號。”
林悠半天沒吭聲,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既然住的都是等床位的病人,為何訾嶽庭會出現在那裡?
走神間,便錯過了他們聊天的內容,林悠隻聽見了沈一安的後半句話。
“……多虧了你,我們才能有意外收獲。”
林悠問:“什麼意外收獲?”
“知道我們在那撞見誰了嗎?”
沈一安神神秘秘道:“一個你想都想不到的人。”
林悠一緊張,“誰?”
“錢珊。”
“她住在群租房裡?”
“是啊,兒子得了白血病,等錢治。她交代了,那些東西是她男朋友拿來給她的,為了湊治療費。”
林悠從沒想過故事會是這樣的,深深吸氣,“孩子的父親呢?”
“在老家農村,17歲懷孕,孩子生下來就有病。男的知道這是個無底洞,早跑了,錢珊隻有帶著孩子出來打工。錢珊現在這男朋友對她也算不錯,之前的手術費,幾十萬,都是他給湊的。我估摸著這些錢多數都是靠不法行徑獲得的。”
社會規則不會因為你是窮人而網開一麵。生活有再大的難處,也不能靠偷搶過活,這是原則和底線。
聽了錢珊的故事,林悠難免悵惘一聲,但最後還得回歸到正事上,“那些失物呢?”
“錢珊說,東西她沒賣出去幾件,都還原封不動在家放著。那個車主還找過她,願意高價換回一部分東西,錢珊答應了。她說那人知道她孩子病了,還給了她三萬塊錢治病。”
老戴不由得感慨,“三萬塊錢,抵咱好幾個月工資呢。”
原來那天被她撞見的女人是錢珊。
林悠兀自懊惱,她之前的種種猜疑,當真有夠離譜。自己誤會了也罷,她居然沒忍住和林文彬“訴苦”。
也怪老戴當初開了一個腦洞,否則她不會沿著往下想,鑽進牛角尖裡就出不來了。
眾人關心的點顯然和林悠不一樣,“那這人怎麼抓?”
沈一安說:“錢珊說她男友去了外地,不知道乾什麼去了。錢珊說的不一定都是真話,但不論真假,我們都得信她一回。”
且不說他倆是男女朋友關係,人要被抓了,孩子的救命錢湊不上,錢珊真就走投無路了。按正常人的邏輯,一定會給警察說個假消息,然後偷偷給對方通風報信,讓他趕緊跑路。
而沈一安打的也正是這個算盤。之前他們的困境在於等不到嫌疑人現身,現在有錢珊做餌,正好能引蛇出洞。隻要錢珊主動聯絡了對方,他們便能順藤摸瓜抓人。
中午食堂放飯的時候,趙所不忘跟大家夥提了一嘴那晚出警的“趣事”。
燒飯的阿姨擼著袖子,手捧一根黃瓜,在旁邊啃邊聽。故事進展到高-潮掀被子那一段,老戴聽得賊認真投入,原本細溜似門縫的眼睛愣是瞪成了圓咕碌。
“兩男的,什麼也沒穿?”
趙所臉上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表情,“對,彆問,問就是你想象的那樣。”
燒飯阿姨聽的饒有興致,插嘴問了句,“兩人多大了呀?”
“那個嫌疑人四十來歲,兒子都上高二了。他男朋友嘛應該三十來歲。”
老戴在腦中想象了一下那畫麵,盤子裡的蘿卜燉牛腩瞬間就不香了,“林悠也看見了?”
林悠就坐在他們隔壁桌吃飯,臉憋紅到了耳根。她原本都要忘記那畫麵了,愣是被趙所拎出來強製回憶了一遍。
趙所當然要給單身姑娘保全麵子,“想什麼呢,林悠在外頭守著。”
趙所接著說後續,“黃友國人緣好著呢。出了事第二天,老婆孩子都來了,他那個男朋友也到了,四個人其樂融融。”
“我去,這也可以?”
“這黃友國也不是個沒良心的,據說家裡房子車子都寫的是老婆的名字。他撈這個偏門,也不是缺錢,就是想多掙點補償他們倆母子,往後兩人離婚了,不至於要他們吃苦。性取向的事情,很多時候是天生的,咱也不好評價什麼。”
“按說他家在東湖,怎麼跑到我們轄區開房來了?”
“小男友是個護士,附屬醫院的,常常值夜班。”
眾人了然。
“昨天東湖派出所的民警可能態度不好,問了幾句案子外的事情,還把那小男友給惹哭了,在派出所抹眼淚,說‘你們可以否定我和他的關係,但不能否定我們的感情’,黃友國的老婆還在旁維護他。”
“看來這黃友國確實有點人格魅力。人長得怎麼樣?”
趙所著實描述不出來,“普通四五十的男人長什麼樣,他長就什麼樣。”
案子還沒結,更細節的內容趙所也沒說,下午大家各自有任務,所裡沒剩幾個人坐班。
王文貴又找來了派出所,還是為了越南老婆的事情,在院子裡就開始喊,要找林警官,林警官在不在。林悠隻有接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