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文通一聽,臉上越發不好起來,要不是顧忌著這周圍還有來來往往的同窗們,怕是又要氣得跳腳,然後又被先生逮到痛罵一通。
在鄧文通看來,知言先生是與眾不同的,他的《梁丘傳》完全可以算是開了一代先河,不管是講故事的手法,還是對白話文純熟的運用,在知言先生之前,從未有人達到這樣的水平。
而那個子規公子,話本雖寫的好,但也不過是在前人的基礎上有所進步罷了,與天下其他寫話本的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不,還是有不同的,其他寫話本的,沒子規這麼心思不純,儘動歪腦筋。
也是這時候的鄧文通還不知道,子規公子徐子野還包庇殺人凶手等眾多事件,不然估計會更加鄙夷。
而現在的鄧文通隻剩下了對知言和《梁丘傳》的擔憂,他是真的怕,等他下個月,一出書院,就聽說知言先生要封筆不寫了,一想到這個極有可能的畫麵,鄧文通就覺得眼睛酸澀、心中苦悶。
像寫話本這種,本就不是什麼常見的工作,有些文化的人,不會去寫,想乾些更有體麵的工作,也就這些年來,寫話本的人才多了些許,但也都是做個閒時的玩意兒,真正讓人記住的,並廣為流傳的也就那麼幾個人。
例如子規公子,又例如前兩年剛火起來的寧管道人和他的《花妖》,以及其他一些話本作家,但數量並不多,而其他的,即使出名,很多也隻是在自己的地域之類有點名氣。
許多人都是隨性寫了本話本,然後發現成績不佳,或者受到其他人的批判,然後就選擇了放棄,這樣的話本作者才是占絕大多數,對於鄧文通這種老話本迷來講,自然對這些行情了解的十分清楚。
所以鄧文通是真的擔心,遭此一事後,知言先生會就此封筆不寫了,現在想想,能寫出格局如此大氣的《梁丘傳》的知言先生,肯定也不是那些嘴碎的閒人所謂的識幾個字的山野村夫,有幾個山野村夫,能在話本中寫出這樣的天下格局、兩國交戰的局麵?
信這種話的人才是傻子。
但也正因如此,知言先生身份定然不錯,至少也是個博覽過群書的人,這也意味著,哪怕不寫話本,對知言先生也不會造成太大影響,這樣的見識,乾些其他的,也是可以的。
更何況,《梁丘傳》前一二側都各有一首前朝之作,明顯是孤本遺句,子規公子家境肯定也是不錯的。
鄧文通越想越絕望,似乎已經看到他心愛的知言先生不再寫書,《梁丘傳》第四冊之後再無後續,從此《梁丘傳》成為絕唱!
然後那品行不端、心性不佳的子規,卻在背後偷偷大笑!
他好氣!啊!
好氣啊!!!
比起人在書院,信息滯後的鄧文通來講,就在京城醉音樓的戚容,雖然對於消息的了解不如普通人快,但在官府公告欄張貼的第二天,他還是知道了事情的結果。
並且很快也受到了來自知言的回信。
王掌櫃和徐子野被抓,沒個十幾年是出不來的,衙門也招人挖出了藍鴦的屍體,但由於無人認領,隻能重新埋到的公墳地,而知言的來信就是告訴他藍鴦新的墳所在。
戚容看信後也是呆坐良久,他想起了這個記憶力溫柔的師兄,其實,因為藍鴦生前為人和善,與醉音樓多人都交好,他與這位藍鴦師兄並不算最親密,但藍鴦死後,以往與他交好的人,仿佛就已經把這人忘了一般,從未有人再提起。
或者說藍鴦離開醉音樓後,所有人就已經主動遺忘他了!
而他戚容呢?是不是也會那天悄無聲息的死去,從此,再沒人提起有關他的隻言片語。
一時間,無數的思緒湧上心頭,強烈的悲傷與絕望壓得戚容幾乎喘不過氣,就好似一條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還做著垂死的掙紮。
戚容抓緊手中的信紙,目光落在那‘知言’二字上,久久不曾移開。
隨後戚容又起身整理一番,推開門向花蘭芝的房間走去,長長的、陰暗的回廊,就像是巨獸的食管一般,吞噬著一切。
“花大哥,藍鴦師兄的屍首找到了,你要去拜拜嗎?”
花蘭芝望著推門而入的少年愣了愣神,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似乎才想起藍鴦是誰,“不了,你幫我去問聲好吧。”
花蘭芝微微一笑,依然傾城絕美,不似凡間人。
戚容皺了皺眉頭,沒再說話,沉默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