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君珮將詔書放入袖中,和那張淡紫手絹貼在了一處。
有好幾次,他明明可以還給她手絹的,可是鬼使神差的,他將手帕留了下來。
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驀然間亂了一瞬,而回答蕭曄的聲音卻無比冷靜而篤定,“陛下,臣一定不負您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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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北傳來大敗的消息後,僅僅三天,蕭曄和傅君珮便令兵部調集十萬大軍,由蕭溶掛帥出征。
蕭清翊在城門為這位皇叔送彆時,表情頗為不服,他屢次向蕭曄請求親征,均被駁回,連傅君珮也嚴厲駁斥了他。
身為儲君,蕭清翊是不可能被允許在皇帝垂危之時離開京城的。
來為蕭溶這浩蕩大軍送彆的,同樣還有傅君珮,和靈溪這位皇後。
蕭溶一一拜彆之際,特意在靈溪麵前停留了會。
他溫潤俊美的麵龐在銀白鎧甲襯托下格外的神采飛揚,意氣風發。
蕭溶微笑注視著眼前烏發素衣、戴著淺紫帷帽的女子,“殿下,臣弟一定不會辜負您和聖上的祈盼,等凱旋回朝之日,臣弟會將匈奴最珍貴的瑪瑙杯獻給皇後殿下。”
靈溪臨風而立,輕薄的春風將她的帷帽吹開一角,露出她如玉的下顎,和櫻桃般的紅唇。
她低低答道:“本宮祝梁王殿下早日凱旋歸來。”
蕭溶再次看了她一眼,轉身下了數百個台階,駕上汗血寶馬,領著浩大的隊伍踏上西征之路。
蕭清翊在靈溪身旁重重哼了一聲,故意陰陽怪氣道:“皇叔果真有心,對孤都沒有這般好呢。還為你獻上瑪瑙,嗬嗬嗬,你們二人真是交情不淺!”
靈溪冷冷道:“你不服氣?不服氣憋著,誰讓你這麼不討喜。”
說完,從他身邊嫋嫋走過,扶著宮女的手,緩緩下了那極高的台階。
傅君珮望著前方那道清麗嫋嫋的背影,突然想到了自己手裡那道威脅她性命的詔書。
如果有朝一日她知道這道詔書的存在,她還會用那種瀲灩生波的目光看他麼?
他心底,突然生出了一絲恐慌,他是抗拒那道詔書的,但他還是接受了。因為他的身份他的立場,決定了他隻能站在蕭清翊的身邊,維護他的權力。
可他無比清晰地知道,自己不希望她死。即便他知道,她有心機,也有自己的算盤,甚至她對自己的靠近,袒露的心意,可能都是偽裝。
即便那些眼淚和動人的話語都是假的,他也不忍看到她在這個世間消失。
否則也不會在蕭曄提出殉葬之法時就立刻激烈反對。
在他微微出神之際,身邊的少年憤聲道:“當著這麼多外人的麵,這女人就敢和他眉來眼去,言語曖昧,真是一如既往的無恥!”
蕭清翊忿忿不平的口氣裡夾雜著一絲氣急敗壞,而他的目光同樣在牢牢鎖定著他口裡那個無恥的女人。
雖然自己一如既往地無比討厭她,尤其是父皇病重她還這麼不安分地和彆的男子曖昧,但為什麼還會忍不住看向那道隻著素衣的背影,竟然會那樣清麗,跟她以往的張揚浮誇那麼不一樣,讓他覺得有種清冷仙麗的特彆韻致。
而且這種獨一無二的氣韻,還是他在彆人身上從沒感受過的。
蕭清翊驚恐地發現了這一點,頓時這個人都有點不好了。他是不是中蠱了,他怎麼會覺得這個無恥女人又美又特彆!
這一定是他的錯覺!絕對是!
傅君珮長眉緊蹙,瞥了一眼神色錯綜複雜的英俊少年,冷厲斥責道:“殿下身為人子,怎可對皇後如此出言不遜、有悖倫常,回去後將孝經抄寫五百遍,晚間交到紫宸閣給我查閱。”
見傅君珮神情十分的清冷肅穆,蕭清翊心知回天無力,隻在心裡不停哀歎,有氣無力地回道:“是,太傅。”
回宮的路上,靈溪的鳳輦由崔衍領隊護衛。
坐在她身旁的阿圓悄悄地掀開簾子,不時偷看他,放下簾子後,這嬌憨的小丫頭捧著臉,滿眼憧憬地對靈溪道:“娘娘,崔將軍真是俊美威武呢!奴婢瞧這一路上有好多女子都在看他!”
靈溪輕輕一笑,故意逗她道:“是麼,那阿圓覺得,他和傅君珮相比,誰更好看?”
“嗯?”阿圓皺起小臉,開始犯難了,“奴婢覺得他兩是不一樣的好看。不過……太傅他,奴婢從來都不敢多看。”
小丫頭吐了吐舌頭,“太傅真的很冷,又很嚴肅,奴婢見到他總是低著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