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亮眼睛盯著手裡的刀, 眼角的餘光卻在留神觀察著她, 見她有些失神,他輕嗤一聲, 心說:就這膽量, 也敢假裝是大人的親眷?
他慢吞吞道:“哦?是嗎?那你不用遺憾, 今天大概就能知道了。”
韓嘉宜臉上血色儘褪,呼吸也不由地急促起來。她聲音隱隱發顫:“什, 什麼?”
高亮抱刀而立, 不再搭理她。
韓嘉宜一顆心卻久久不能平靜。她發覺她隻要身形略微一動, 高亮就會用一種惡狠狠的眼神看著她,且目光有意無意地在他的刀上打轉。
威脅的意味這般明顯,韓嘉宜還怎敢輕舉妄動?她欲哭無淚,她隻是做了個假路引而已啊。
過了好久, 她才努力穩住心神, 暗暗思忖,高亮大概是來看守她的, 真正決定她生死的恐怕還是陸晉。她得好好想一想, 如何應對她的那位兄長。
反正她的身份是真的, 她也有相應的證據證明這一點。陸晉隻要肯跟她好好談一談,沒道理真的把錦衣衛的十八種刑罰用在她身上。——他如果一點也不相信她, 興許直接就將她帶到詔獄去了。如今她人在這裡, 說明事情也不是沒有回旋的餘地。
她清早沒吃東西, 腹中空空, 此時越發饑餓。不知道等了多久, 她聽到高亮略帶驚喜的聲音:“大人!”
韓嘉宜精神一震,立刻抬頭,猝不及防撞進一雙幽深的黑眸中。她怔了一瞬,移開視線。
來者正是陸晉。他進宮向皇帝複命後又去了趟詔獄。在已經用過刑的楊洪升那裡再一次證實“韓嘉”並非其同黨。處理完公事後,他才回了梨花巷陸宅。
陸晉長眉一挑,將眼底的訝然藏下。不過幾個時辰而已,這小姑娘怎麼瞧著不安了許多?
“大人!屬下幸不辱命。”高亮躬身行禮,臉上滿是笑意。他按照大人的吩咐,看得很嚴。
陸晉隻點一點頭:“嗯,事情辦得不錯,回去領賞吧。”
——這次緝拿楊洪升,高亮也出了不少的力。
“是!”高亮神情飛揚,施禮離去,他就說他看得很嚴,看來大人很滿意。
此地沒有第三人了,陸晉這才將目光轉向了韓嘉宜,神色淡淡:“你說,你是沈氏的女兒?有什麼證據?”
“呶,這裡。”韓嘉宜向他伸出了手。
陸晉眸光輕閃,望向她白嫩的手心裡躺著的一枚玉佩。
“我母親閨名是玉蟬二字,這個蟬型的玉佩她戴了許多年。我四歲那年,父母分開。她走的那天清晨,給我梳了頭,又把這個玉佩戴在我脖子裡……”韓嘉宜聲音很輕,有些若有若無的悵然。
她當時年歲小,很多細節並不大記得。隻是後來曾聽家中長輩講起,那些畫麵像是生了根一般,印在她腦海深處。
麵前的小姑娘清麗的小臉上滿是懷念,睫羽輕顫,水眸微閃。可惜陸晉不為所動,他似笑非笑:“就憑一枚玉佩?”
他雖這麼問,可心裡又信了幾分,沈氏的閨名他也是偶然才得知的,長寧侯府恐怕都沒幾個人知曉,她居然也知道。
“還憑我這個人。”韓嘉宜收回手,神情坦然,“我娘懷胎十月生下我,我身上哪裡有痣,哪裡有記,我娘最清楚不過了。”
陸晉輕嗤一聲,不置可否。
韓嘉宜有些急了:“我說的是真的。”
陸晉哂笑:“路引都能造假,怎知其他的就不是假的?”
韓嘉宜一噎,小聲道:“我也不想用假路引啊,我是被逼得沒辦法了。真的路引……我,我沒有真的路引了,才自己做了個假的。”
她心裡冰涼一片,心說,完了完了。他不會懷疑她連身上的胎記都是假的吧?
忽聽陸晉道:“收拾一下,隨我去見一個人。你是真是假,一見便知。”
“啊?”韓嘉宜一愣,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聽見了什麼。她心中滿是不可置信,然而卻不由地歡喜起來。她連連點頭:“好啊好啊。”
她心想,隻要能見娘就好了,娘肯定能認出她啊。
見她瞬間喜笑顏開,陸晉黑眸沉了沉,沒再說話。
“我,我還有一件事……”韓嘉宜麵露躊躇之色。
“嗯?”陸晉冷眸微眯。
“能不能借我一個地方,再給我半刻鐘,讓我去換一身衣裳?”韓嘉宜一臉懇求,“我包袱裡就有,我不能穿成這樣去見我娘啊。”
母女重逢,她穿著男裝,算怎麼回事?
陸晉眼神晦暗不明,良久,他唇角輕揚,牽起意味不明的笑。這小姑娘,很會順杆爬啊。
韓嘉宜話一出口,就有些懊惱了,見他神色轉冷,她更是後悔不迭。
現在是講條件的時候嗎?!當務之急是趕緊去見娘啊。
然而下一瞬,她卻清楚地聽到對方說“快一些。”
韓嘉宜漂浮在半空的心騰地落了地,她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快,怎麼不快?
在一個安靜地偏房裡,她栓上門,迅速換了衣衫,簡單挽個發髻,也不施脂粉,匆忙將換下來的衣衫放入包裹中,走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