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晉皺眉,沉聲道:“剛才什麼事也沒有,知道麼?”
“嗯。”韓嘉宜輕輕點頭,也不反駁。她心想,她又不傻,撞見人私會這種事情,還會告訴旁人麼?再說,侯府辦壽宴,有人借機私會,說出去,長寧侯府麵子上也不好看。
“你趕緊回去梳洗一下,換身衣裳……”陸晉轉念一想,“算了,我送你回去。”現在這裡沒人,萬一等會兒有人回轉,看她眼下這形容,若是猜出一二,麻煩就大了。
韓嘉宜不敢拒絕他,她打量著他同樣沾染了灰塵的衣裳,小聲問:“那,大哥用不用也去換身衣裳?”
陸晉瞧了她一眼,低聲道:“不要怕。”
“什麼?”韓嘉宜還沒反應過來,就給人拎著肩頭給拽了起來,然後雙腳騰空,人已離地。
她想,這可能是她第一次嘗試騰雲駕霧的感覺,她以後再也不想嘗試了。她回想起在假山旁,大哥沒把她踹進去,應該算很溫柔了。
不過這比她走路要快很多。幾個縱躍後,她就站在了自己的院子裡,還微微有些發懵。
陸晉神色淡淡:“趕緊進去把衣裳換了,若有人問你為何更衣,就說不小心臟了衣裳。記住了麼?”
韓嘉宜連連點頭。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和大哥告辭,回房洗臉梳頭,又重新換了衣裳。她心說還好雪竹不知道去哪裡了,不然她還不好解釋身上是怎麼回事。她都這麼大人了,若是自稱摔跤,那也太丟人一些。
隻是對鏡自照時,她發現她戴的琉璃耳墜缺了一隻,她略一思忖,暗想多半是滾到假山裡時掉的。等賓客們都走後,她得再去那裡找一找。這是娘花了不少錢給她買的。她可沒戴幾天。
出了韓嘉宜所住的院子,往西走不遠,就是陸晉的練功房。
除了兵器、沙袋,自然也有陸晉平時穿的衣衫。他打了桶涼水,簡單洗一下,換了一身衣裳。這才慢悠悠向外走去。
剛到前院,今日來府裡拜壽兼湊熱鬨的高明高亮兩兄弟就迎上來:“大人!”
這雙胞胎生的一般模樣,性格並不相仿。
高亮圓圓的臉皺成一團:“大人,你不是去找貴客嗎?貴客都走了也沒看見你回來。”
陸晉抬眸掃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是啊,大人,你去哪兒了?”高明也問,“怎麼連衣裳都換了?”
雖然顏色相近,可他一眼就看出來,這不是先前那一身。
陸晉不緊不慢道:“歇的久了,覺得身上有些酸,就去練功房活動了一會兒筋骨。”
高明高亮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敬服。老大就是老大,就這麼一會兒光景,還要去練練功夫。他們兄弟自愧不如。
陸晉略一沉吟:“貴客走了?”
“走了呀。”
陸晉點一點頭,沒再說話。
那邊韓嘉宜換好衣裳,又去了園子。迎麵看見一身石榴紅的陳靜雲,她微微一怔,對方卻已笑起來。
陳靜雲推己及人,她壓低聲音,笑道:“這麼巧,你也同我一樣麼?”
韓嘉宜隻笑了笑。
陳靜雲尋思,她們可真有緣分。她心中對嘉宜更親近了幾分,悄聲道:“我娘說,人處得久了,這日子也會接近。”
“……我娘沒跟我說過。”
愣了一愣,陳靜雲輕笑出聲:“嘉宜,你真好玩兒。”
兩人一起入席,戲已唱了大半兒。韓嘉宜悄悄環顧四周,見離席告退的人一把手數不過來,她和靜雲中途離去,無人生疑。她也不知道“寶兒”是哪一個。——當然,這跟她原本也沒什麼關係。
今日老夫人的壽宴,總體順利,雖有皇帝的突然來訪,但並未出任何紕漏,沈氏對此心裡還算滿意,總算沒辜負了她之前的辛勞。她也能好好歇一歇了。
她的女兒嘉宜在壽宴結束後,去了一趟園子。
韓嘉宜在假山附近轉了轉,沒發現遺失的琉璃耳墜,不知是掉進了假山裡麵,還是被誰給撿走了。雪竹就跟她在身後,她也不能再鑽一次假山,更不能命旁人進去。——否則,她曾鑽假山一事,可不就被彆人知道了麼?
她先暫且放下此事,專心整理《宋師案》的第三部。老夫人壽宴後的第四天,就是她和書坊掌櫃約定的日子。
韓嘉宜也不好直接說去書坊,隻說自己想去首飾店看看,想看著給沈家表姐添件首飾。
當然這話也不是作假,她前段日子曾陪著母親去沈家拜訪舅舅舅媽。舅舅家裡有個比她大了三歲的表姐沈芳。沈家表姐今年年底出閣,她作為表妹,以前幾乎斷了聯係倒還罷了,如今既然又認了親,她也該給表姐一些添箱禮。
沈氏點頭應允:“行啊,隻是娘今天還有點事,讓靜雲陪你去?看看京城近來興什麼首飾,你們一人一套。姑娘大了,是該多些首飾。”
陳靜雲對於能出門一事,非常歡喜。她特意打扮一新,和嘉宜一起坐馬車出行。
還是上次那家首飾店,韓嘉宜很快挑好了首飾,她小聲跟還在猶豫的靜雲商量:“你在這兒慢慢挑,我去那邊書坊看看。”
“等會兒我陪你一起去。”陳靜雲依依不舍放下一對碧瑩瑩的玉鐲。
韓嘉宜笑吟吟直擺手:“沒事,你慢慢挑,我帶著雪竹去就行。”
然而,她一出首飾店,就打發雪竹去買糕點,她獨自一人快步去了那家書坊。
他們三人一起進府,遠遠看見了陸晉。
陸晉聽下人稟報說門外有動靜,這一看,二弟陸顯、繼妹嘉宜還有平安郡王郭越竟一起出現在他麵前。他眸光輕閃,拱了拱手:“王爺。”
郭越連忙擺手,溫聲道:“表哥,我不請自來,你可彆惱我。”
“王爺說笑了,王爺大駕光臨,蓬蓽生輝,惱從何來?”陸晉微微一笑,眼角的餘光卻看向二弟,知道平安郡王的到來和二弟陸顯脫不了乾係。
陸顯心虛,也不敢去看大哥,他東張西望,似是全然被宅子的風景所吸引。
郭越輕舒了一口氣:“表哥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還真怕表哥惱了我,把我給趕出去。”
陸晉長眉一挑,唇角微勾:“怕我趕你出去,還敢跟著過來?可見還是不怕的。”
郭越隻笑了一笑,沒有反駁。
他們表兄弟說話,韓嘉宜隻在一旁默默站著,也不吭聲。她隱約覺得她的到來或許有些多餘。因為她並沒有見到其他的女客。確切的說,客人隻有她、二哥、王爺這三人。
大哥陸晉領著他們閒逛了一會兒,又特意給郭越和韓嘉宜做介紹:“這是舍妹。嘉宜,這位是平安郡王。”
韓嘉宜心頭一跳,驚訝異常,平安郡王?原來大東家是平安郡王。
平安郡王的名頭,她自然是聽說過的。先帝的子嗣以康王居長,康王早逝,隻留下侍妾所出的一子,就是平安郡王郭越。康王和成安公主不同母,不過平安郡王和陸家的關係看著倒不錯。
她穩了穩心神,福身行禮:“王爺。”
郭越抬眸,眼波清雅若水,作勢去虛扶她,口中說道:“妹妹不必多禮,你方才不是還喚我郭大哥麼?”他停頓了一下,又道:“不然叫表哥也行。”
韓嘉宜扯了扯嘴角,勉強一笑,連說不敢。大哥還恭恭敬敬叫他王爺呢,她膽子有多大去跟他攀扯喊他表哥。萬一誰給她扣個冒認皇親的名頭,那可就糟了。
陸晉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他長眉一皺,輕聲道:“嘉宜。”
韓嘉宜聞言立時鬆一口氣,身體向陸晉稍微靠近了一些,笑盈盈著他,清麗的眸子烏黑如玉:“大哥,你說。”
少女眸如星子,熠熠生輝。陸晉臉上波瀾不驚,心裡卻不由地一動,眉目略微緩和了一些。他輕聲道:“你瞧瞧這園子裡的花有沒有你看上的?看上哪個隻管說,我教人給你送去。”
韓嘉宜對花花草草興趣不大,但還是露出驚喜的神情:“真的麼?大哥真好。”
陸晉黑眸沉了沉,唇角輕揚起一個細小的弧度,心頭卻莫名的有些煩躁。或許他前日不該一時興起讓他們過來,他沒什麼好招待他們的,尤其是繼妹嘉宜,連個陪她說話的人都沒有。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陸顯和郭越並不覺得被怠慢。事實上,第一次去陸晉私宅,這一點就夠讓他們興奮了,更不要說他帶著他們在宅子裡閒逛了。
臨近晌午,陸晉命廚房整治宴席,四人也無需避諱,乾脆同桌而食。
陸顯這會兒精神十足:“有肉怎能無酒?哥,咱們今兒應該不醉不歸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