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晉神情微黯,他握住妻子的手,聲音很低:“皇家子孫,原本養的要比尋常百姓家精細很多……”
好吃好喝養著,又有醫術卓絕的太醫們。按說應該比民間百姓長壽才對。可惜……
韓嘉宜微微一笑,在他手心點了點:“不想那些啦。”這個話題有點沉重,她知道他此刻也不開心,有心寬慰他:“我這幾天寫了好幾張字,你要不要看一看?”
“好。”陸晉點了點頭。
韓嘉宜而今仍住在先前的房間中,一應物事擺放也沒多大變化。她直接起身拿了新寫的字給他看。
陸晉接過來,低頭看了一會兒,誇讚了兩聲,複又放下。他忽道:“明月郡主也沒了。”
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韓嘉宜怔了一瞬,她疑心自己聽錯了,訝然問道:“誰?”
陸晉簡單說了那二人的死狀,停頓了一會兒,又道:“太後問起,我告訴了她。”
“啊……”韓嘉宜一臉的驚愕,半晌才道:“竟然是這樣嗎?”她心念轉了幾轉:“是明月郡主回來了,然後……”她比了一個“殺”的手勢。
她知道那兩人之間有情愛糾葛,也知道明月郡主曾讓陸晉幫忙做假路引逃走,更知道皇帝謊稱太後病重哄明月郡主回宮……但她不知道他們會是這樣的結局。
因為一些前塵往事,她對這兩人的感情都挺複雜。然而此時細想下來,竟是難受憋悶多一些。她端起茶杯,淺啜了一口。
陸晉緩緩點頭:“是。”
他心裡也滿是唏噓,那兩個人,一個是他舅舅,一個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姑娘,居然這般收場。
“你這次回來,是宮裡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嗎?”韓嘉宜輕聲問。
“是。”陸晉勾了勾唇,“待大行皇帝安葬,新帝就會登基。”
韓嘉宜“嗯”了一聲,目視遠方,幽幽地道:“希望不是壞事。”
陸晉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彆擔心,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二月初,大行皇帝正式下葬,新帝登基,尊奉太後為太皇太後,追封其父母,大赦天下。他登基後,撫恤先帝後妃,安撫朝中重臣,過渡倒也平穩,並未出任何問題。
太皇太後因為先帝的離世而病倒,新帝親自侍奉,殷切恭敬,獲得宮內宮外一致稱讚。
朝堂剛平穩下來沒多久,就有大臣上書,建議新帝選秀,充實後宮。持這種意見的人並不在少數。
先帝在位十多年,後宮妃嬪不多,駕崩之時膝下隻有三個公主,以至於無子繼承皇位,隻能從侄子裡選。儘管沒鬨出大亂,但是也足以讓人警醒。而且縱觀皇室嫡係近支,男丁也不算多。
而今新帝登基,肯定要吸取先帝教訓,廣納妃嬪,充實後宮,也好綿延子嗣。
看到這樣的奏折後,郭越有些尷尬,他十八歲,確實已經該娶妻生子,但是看到“廣納妃嬪”、“充實後宮”,他不免有點臉紅。為了江山穩固,為了子嗣傳承而去要一個又一個的女人,他一時還不能很好的適應。
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他初登基,急需朝臣的支持,通過後宮來平衡朝堂也未嘗不是一個法子。但一時半會兒,他自己還過不了心裡那一關。
將這些折子留中不發,他與姑姑東平公主閒談一般,提起了此事。
東平公主沉吟片刻,輕聲道:“其實他們說的也在理,你如今貴為皇帝,論理是該充實後宮。隻是先帝駕崩不足三月,尚在國喪時期,雖說天子以日代月,不用守這個禮,可你要是想延遲,也不是不行。”
“必須納妃嗎?”郭越問。其實他自己也清楚,當皇帝與當一個閒散王爺是不一樣的。前者意味著更多的責任。
東平公主瞧了侄兒一眼,忽的想起一樁舊事來,她心中一凜,小聲道:“你不願意?皇上不會是還念著,念著那個韓氏吧?”
一想到這種可能,她頓覺慌亂。她希望越兒能當個好皇帝,她可沒聽說過,哪個好皇帝會惦念臣妻的。
郭越愣了一瞬,哭笑不得,他連連搖頭:“姑姑想到哪裡去了?嘉宜已經嫁給了表哥,那就是我的表嫂。我隻有盼著他們夫妻和睦,哪有,哪還能有其他心思?如果有其他心思,我還能算個人嗎?”
東平公主聞言鬆了一口氣,連聲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她瞧向侄子,又道:“既不是這個緣故,那是為了什麼?”她念頭轉了又轉,猜測道:“難道是你先前府上那個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