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廖老先生,曾是康王幕僚,後一直在平安郡王府上做長史兼教習師傅,郭越對他信賴而倚重。郭越繼位後,欲委以重任,卻被婉拒。
廖先生聲稱,願為了主上肝腦塗地,卻不想涉足朝堂。郭越見他態度堅決,也不勉強他,就任他去了。
郭越從長寧侯府回宮,得知廖先生已經等候多時了。他理了理心情,宣廖先生覲見。
廖先生單名一個壯字,然而相貌清臒,生的斯斯文文,跟壯可毫不相乾。他匆忙施了禮後,一臉凝重道:“皇上真要加封陸晉為太保?”
“嗯?”郭越挑了挑眉,“先生已經聽說了?莫非先生覺得不妥?”
他們都很清楚,表哥陸晉原是厲王之子,論理封王都是正常的。但因為沒真正認祖歸宗,所以隻封了一個定國公。在他看來,這委實是委屈了表哥。其實加封太保也不過是虛銜,為的是他自己心安一些。他不認為此舉有什麼不妥。
廖先生正色道:“當然不妥。”他臉上隱隱顯出焦急之色來:“那陸晉是厲王遺孤,他手握錦衣衛,已是風光無限。皇上怎可再加封他?太保位列三公,萬一他生出了二心……”
“不會的……”郭越毫不猶豫搖頭,“不會有二心,廖先生多慮了。”
“皇上!”廖先生皺了眉。
因為他是康王舊人,郭越待他一直恭敬有禮。這般急吼吼打斷他的話,於他而言,還是頭一次。
郭越似乎毫無所覺,他雙手負後,神色淡淡:“朕說,他不會有二心。”
聽他自稱“朕”,廖老先生心中一凜,輕聲問:“這又是為何?”
郭越暼了他一眼:“廖先生與表哥來往不多。想來對他也不夠了解。”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慢悠悠道:“他雖然在錦衣衛,乾的是抄家殺人的事情,但他胸懷坦蕩,是個端方君子。這也是為什麼,朕依然讓他在錦衣衛。他辦事,朕素來放心。”
廖先生動了動唇,好一會兒才道:“可他畢竟是厲王遺孤,萬一……不可不防。”
郭越微微一笑:“厲王遺孤又如何?莫說他沒有認祖歸宗,即使認祖歸宗,恢複本姓。現在坐在皇位上的是朕,隻要朕善待百姓,做個好皇帝,他定然會好好輔佐朕,幫朕治理這江山。”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如果因為他的身份而疑神疑鬼,對他心存猜忌,那朕和先帝又有什麼區彆?”
廖先生神情微微一變,沒再說話。
郭越眸中漾起一抹清淺的笑意,他慢悠悠道:“如今皇室人丁稀薄,我們兄弟應該齊心協力,守護江山,守護百姓,而不是你爭我鬥,自相殘殺。”
廖先生沉默了一會兒,長長一揖:“皇上說的是,是老朽狹隘了。”
郭越搖了搖頭:“廖先生也是為了朕好,隻是這話以後千萬不要再說。”
廖先生連忙應下,十分受教的模樣。然而他在心裡歎一口氣,想到:主上什麼都好,就是有點太過仁善了。
對所有人善良,未必是一樁好事。
郭越輕輕歎了一口氣,他想,如果表哥真有當皇帝的心思,那麼坐在皇位上的可能就不是他郭越了。
微微笑了笑,郭越說道:“先生還沒用膳吧?不如留下來,陪朕一起用晚膳?”
廖先生連忙推辭。
郭越一笑,也不勉強。
皇宮晚間的菜頗為清淡,郭越瞧了一眼中間的一道菜,詢問旁邊伺候用膳的小太監:“這菜叫什麼名字來著?朕恍惚記得,叫兄弟齊心,是不是?”
小太監答道:“回皇上,確實是這個名兒。”
郭越狀似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朕吃著味道不錯。教禦膳房多做兩份,一份送到陸大人府上,一份送到樂郡王那裡。”
樂郡王是端王繼子郭錦,年紀尚小。
“是。”小太監連忙應道,施禮退下。
郭越想起一事,忽的叫住正要遠去的小太監:“行的快一些,莫讓菜涼了。”
小太監不敢怠慢,匆忙去忙碌。
天子賜菜,是極為榮耀的事情。
年僅七歲的郭錦麵露驚喜之色,他衝著皇宮的方向施了一禮,待聽說這道菜名為兄弟同心後,心情更加複雜。
這一道菜,他吃的鄭重而虔誠。
而那廂,“兄弟同心”送到定國公府時,陸晉正與韓嘉宜一道用膳。
燈光暖黃,兩人相對而坐。簡單幾個小菜,陸晉又讓人備了一點果酒,勸嘉宜飲下。
他知道,她不勝酒力,稍微飲兩盞,會慢慢有醉態。一想到她酒後的嬌憨模樣,他不免有些心熱。
“不能多喝,兩杯就行了。”陸晉眸色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