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母揮揮手:“樵生你們路上開車注意點。”
江樵生起身,點頭說好。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病房,一直走到停車場,江樵生才開口:“爸爸生病為什麼不通知我?”
“我給你打過電話,但是沒人接,後來忙起來就忘了。”唐懿語氣有些疲憊:“況且爸爸的情況也穩定了,我不想耽誤你工作。”
“在你眼裡,我就是這麼無關緊要的人嗎?”江樵生看著她:“你是覺得,在我這裡工作比親人還重要?”
“我沒有這個意思。”唐懿輕歎了聲氣:“我隻是覺得情況既然已經穩定了,就沒有必要讓你大老遠再跑這一趟。”
“為什麼沒有必要。唐懿,我們難道不是夫妻嗎?”
“是,我們是夫妻。”
“那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從來都沒有把我當做丈夫來依靠。”江樵生熬了一宿,眼眶通紅:“不管是工作還是家裡的事情,我在你這裡,永遠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我隻是覺得……”唐懿不知道如何開口。
“覺得什麼?覺得告訴我我也不會在意是嗎?”
“我沒有這樣想。”唐懿不想再在這些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上多做爭執:“江樵生,我不想吵架,我現在很累,隻想好好睡一覺。”
兩個人無聲對峙著。
最終是江樵生先敗下陣來:“車鑰匙給我吧。”
唐懿從包裡翻鑰匙,車鑰匙沒找到,家裡的鑰匙倒先掉了出來。
她經常喜歡丟三落四,家裡的門鎖鑰匙小小一把,結婚第一年就丟了三回。後來江樵生就給她弄了幾個鑰匙扣全都掛在一把鑰匙上,沉沉一串,再沒丟過。
鑰匙扣有她喜歡的動漫人物,也有她和江樵生的名字,三四個掛在一起。
江樵生彎腰撿起來,一大串叮當響。
唐懿把車鑰匙遞過去,從他手裡拿回家裡的鑰匙,大約是想到過去短暫的溫馨時刻,她在上車前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江樵生不知是聽見還是沒聽見,什麼也沒說。
北京的項目已經到了尾聲,江樵生這趟回來一直待到唐父出院才回去,臨走的那天,唐懿在台裡開會,兩人沒碰上麵。
他們似冷戰又不似冷戰。
還會發消息,隻是不常打電話。
六月夏至,江樵生一行人結束項目,從北京回到平城。
工作室有三個合夥人,江樵生和秦川是技術支撐,剩下那個叫周揚的是資金來源,他在平城給他們一夥人提前弄了個小慶功宴。
“可以帶家屬啊。”周揚這話主要是跟江樵生說的,他從秦川那裡聽了八卦,有心替兩人緩和關係:“唐懿知道你回來了嗎?”
“知道。”
“那叫她一起來唄,我們也好久沒見了。”
江樵生本就有這個意思,拿了車鑰匙出門:“地點等會發我。”
“你乾嗎去?”
“接她下班。”
也是湊巧,唐懿那天剛好準時下班,兩人夾在高峰期的車流中,都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唐懿問:“你們遊戲什麼時候上線?”
“7月內測,順利的話應該10月可以公測。””江樵生轉頭看了她一眼:“到時候我給你拿個內測賬號。”
“好啊。”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都在刻意忽視之前的不快,儘力地粉飾太平。
聚會定在市中心的一家火鍋店。
酒過三巡,唐懿已經有些醉意,江樵生沒讓她多喝,接過她的酒杯,放在自己麵前。
“還好嗎?”
“沒事。”唐懿長吐了口氣:“我去下洗手間。”
江樵生不放心,叫來同行的女生小葉陪唐懿一起過去。
小葉是江樵生的助理,那天的電話唐懿後來反應過來應該是她接的,隻是在那樣的時刻,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是她心存猜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唐懿去了洗手間想吐但沒吐出來,用涼水洗了把臉,見小葉捧著手機站在門口,隨口問了句:“在看什麼?”
“哦,是江總他們在北京項目部的合照。”小葉把手機遞到唐懿麵前,忍不住誇道:“江總的臉太上鏡了,秦副總就一直說想要用他的臉當原型做個遊戲人物出來。”
唐懿輕笑,垂眸看過去。
一行人裡江樵生確實鶴立雞群,穿著妥帖乾淨的白襯衫,被秦川搭著肩膀,唇邊掛著淺淺的笑。
再往左。
是文婧。
唐懿神色淡了幾分:“走吧,回去了。”
回到包廂,秦川已經有了幾分醉意,嘴裡嚷嚷著什麼“圓夢了”、“老子這輩子也值了”。
周揚把他扒拉著摁在座位上,笑道:“他這喝多了就這德行,彆管他,我們繼續喝。”
那天大家都喝得有點多。
唐懿被江樵生抱回來躺在家裡的床上時已經有些不清醒,江樵生拿毛巾給她擦臉。
隔著昏暗的光影,唐懿一瞬不眨地看著他,眼淚忽然毫無預兆地順著眼角落了下來。
江樵生一怔,指腹輕輕從她眼角擦過,低聲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唐懿閉上眼睛,眼淚又落下,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和委屈:“我有一個喜歡了好多年的人,可他就是不喜歡我。”
江樵生忽然沉默下來,他想起三年前婚禮那天,他在酒店房間外聽見的那個名字。
LiBo。
他知道那是唐懿的前男友。
可江樵生不知道的是,他此時此刻的沉默卻是擊倒唐懿最重的一把利劍。
房間裡不再有說話聲。
唐懿翻身背朝江樵生,黑暗裡,原先還有醉意的雙眸被淚水浸得格外清亮。
一輩子那麼長,她不可能永遠都做一個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