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百裡身在那醫寮中，他對自己的身形輪廓自然是無比清楚，一眼便看出那女子懷中所抱的乃是自己的肉身，是以才驚慌失措地吼了一聲“你把我放下”。
他走近，那麻衣女子才聽見有人進來。
她轉頭，一張似曾相識的麵容，孟夜來一眼認出來，道：“賀姑娘！”
畫麵中的女子正是當日被孟夜來、謝琅和陰司眾鬼差救出來的賀雪若。
她已經與當日在城隍廟時完全不同。
當時的她魂體殘損，手腳折斷，容貌儘毀，臉上滿是血淚痕跡，形如怪物，連身形都隻有十三四歲少女般細瘦矮小。
如今她魂體修複得七七八八，非但身形高挑許多，容貌亦得畫皮鬼親自細細修複，依照她的臉型五官，補出了個原本她若活著平安長大應該長成的模樣，是以孟夜來能夠一眼認出她來。
她頭戴著醫女的方帽，帽下一張小小瓜子臉，臉色是幽魂特有的蒼白，說不上多美，但卻是極為淡雅舒服的長相。
美人常見，但像她這樣，即便身為陰魂，觀之亦如清風拂麵春水淩波般的女孩子很少見。
賀雪若的眸子裡映出兩個小小的慌張無措的百裡明亮。
她身穿麻衣，頭戴方帽，一身醫女打扮，其實若是把她照料百裡的行為當做是醫女照料病人，的確再正常不過。
可見百裡明亮來了，她將懷中的肉身輕輕放下，麵上有一點赧然，仰頭輕聲道：“百裡天師，你來了。我正在為你梳洗更衣。”
這話一出，眾人便已知：很顯然，這並非雪若第一次給百裡的肉身梳洗更衣。
不過，她抱起百裡的動作雖然熟練，但卻很艱難，想是修士的肉身對於她這樣的陰魂來說，的確是過於沉重，她的手臂明顯在打顫，卻還吃著勁兒將這具肉身緩緩放下，怕一不小心磕碰到他。
她既然是照顧病人的醫女，百裡又是為了救她差點死掉的恩人，從這個角度來說，自然是怎麼細致的照料都不為過。
但不妙的是，誰都能看出她對百裡明亮，絕不是醫女照料病人的神情。
這便讓事情變得有點難說了。
畫麵到這裡，百裡才終於反應過來，抓過刺團，按住它的小手在紙無常上一抹，訊影方才消失。
百裡無力地捂臉，旋即以劍指天，誓聲道：“……我發誓，我和賀姑娘，真的什麼都沒有。”
孟夜來將煮好的熱牛乳端走晾涼，點頭道：“我相信你。”
百裡正要說話，孟夜來又幽幽道：“你和賀姑娘什麼都沒有。可是賀姑娘和你，卻的確有點什麼。”
謝琅跟在孟夜來後麵，拎著一小壇剛做好的桂花酒釀，看了百裡手中的劍一眼，懶洋洋笑道：“百裡公子，劍不錯。”
擔擔埋著頭，簡直不敢看百裡明亮，小跑著跟在謝琅後麵。
刺團墊後，故意在明俊又無措的藍衣青年麵前頓了頓，“嘻嘻嘻。”然後才蹦跳著跟進屋子。
百裡：“……”
一定是因為秋天的陽光太烈，臉才這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