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九七五年春,勝利村
剛下過春雨,土路上泥濘不堪,村口的大喇叭就開始播放著振奮人心的廣播,“同誌們,要為人民服務……”
小黃是一隻二歲的土狗,因為常年饑餓導致它毛色暗淡,肚子乾癟,隻是一雙濕漉漉的眼睛裡依然充滿了對主人的忠誠,它在門口打轉半天,發出可憐兮兮的嗚嗚叫聲,最後坐在了門框旁邊朝著裡麵望去。
透過破敗的木門,可以看到家徒四壁的屋內,靠著窗戶,有個用木板搭起來的簡陋木床,上麵躺著一個少女,或許是因為喇叭的聲音太大了,下意識的用枕頭捂住了耳朵,翻身繼續睡了過去。
忽然傳來腳步聲,小黃興奮的站了起來,朝著來人搖了搖尾巴。
“琳琳還沒睡醒呢?”
李翠鳳朝著屋裡看了一眼,露出擔憂的神色來,一旁的朱奎身材高大魁梧,但是仔細看就發現他十分的消瘦,隻剩下骨架一般,而這種消瘦顯得他的臉上的眼睛更大,鼻子更突出,讓麵容有多了幾分些鋒利。
他拿著一條因為用的太久而顏色暗黃的毛巾擦了一把臉,不耐煩的說道,“大夫不是說讓大妮好好休息?她這會兒心裡不痛快,就彆吵著她了。”
朱家老太太腿不好,這會兒邁著不大利索的步伐從廚房裡走了出來,手裡端著野菜粥,“趕緊吃了飯就上工去吧。”
說是菜粥,撈半天也不見幾粒米,就是這朱奎也舍不得吃光,留了半碗放在了門口,說道,“留給大妮吃吧。”
夫妻倆草草的吃了早飯就上工去了。
朱老太太往屋裡看了眼,喊了兩聲也不見朱琳回應,就把兩碗粥都倒在了一起,說道,“大妮,飯放在門口了,你起來了自己吃,奶奶去河邊走走。”
勝利村旁邊靠著一條橫穿整個富陽縣的陽春河,時常會有野鴨子在那邊下蛋,朱老太太就每天都去看兩眼,想著能不能撿到野鴨蛋,改善下家裡的夥食。
到了下午,朱琳是餓醒的,一低頭就自己蓋著大紅牡丹花紋的舊棉被,還有那張貼在牆壁上的偉人畫像,她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小黃大抵聽到了朱琳的動靜,叫了兩聲,朱琳順著這狗叫聲就看到放在門口放桌上的菜粥。
朱琳雖然不愛喝菜粥,但是太餓了,這會兒也沒條件挑剔什麼,起身走過來坐在一旁矮凳上,端起飯碗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甚至還不爭氣的添了碗底。
等著吃完就看到小黃可憐兮兮的看著她,她看了眼比自己臉還乾淨的碗,有些內疚的摸了摸小黃的頭,說道,“對不起,我給喝光了。”
小黃發出嗚嗚嗚的聲音,又乖巧的趴在了朱琳的腳邊。
朱琳摸著小黃毛茸茸的腦袋暫時得到了慰藉,她穿過來已經三天了,雖然一開始不願意相信,但是這會兒已經沒辦法認命了
其實也不是不能忍受,主要是太餓了。
早上是菜粥,中午是菜粥,晚上還是菜粥,區彆就在於早上的菜粥裡還能見到米,到了晚上就真是一碗湯水了。
要是能吃上一頓肉?朱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門外傳來朱老太太生氣的聲音,“真是沒天理了,他們老王家搶了我們朱琳的婚事怎麼還有臉在村裡擺酒席,有肉?不去不去!趕緊給老娘滾!”
對方說了什麼,但是因為聲音太小聽不清,朱琳一抬頭就看到朱老太太氣呼呼的走了進來,隨後哐當一聲的關上大門。
“大妮,你醒了嗎?頭還疼不?”
朱老太太看到朱琳醒了滿臉的驚喜,隨後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見正常這才鬆了一口氣,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嘮叨的說道,“你說說你,怎麼就想不開投河了?要是有個萬一,你叫你爹娘,還有奶怎麼活?”
朱老太太嘮嘮叨叨的半天,朱琳一句話都沒聽進去,那半碗菜粥似乎很快就消化掉了,這會兒肚子又開始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
其實她剛穿過來那天就繼承了朱琳的記憶,這朱琳跟她一個名,但是和容貌尋常的她不同是個少見的大美女。
曬不黑的皮膚,白淨溫潤,彎彎的柳葉眉下麵是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笑起來的還會帶著兩個淺淺的酒窩,叫人甜到心裡去。
她有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叫林國棟,林國棟也長的好,高大帥氣,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站在一起簡直是對璧人一般。不過林家要比朱家條件好上許多,是村子裡為數不多的可以吃飽飯的人家,因為林家爸爸在供銷社工作不說,林國棟還有個有個舅舅在縣城鋼鐵廠裡當組長,而且特彆疼他外甥,很多人都說他早晚會被他舅舅接到城裡去。
果不其然,前陣子林國棟就興奮的告訴朱琳,他舅舅給他弄到了鋼鐵廠學徒工的名額,這消息在村裡傳開來,村子裡一下子就沸騰了起來,誰不想去城裡領糧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