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聲,黃銅鏡從手裡掉了下去。
鏡子裡的人是她,但是絕對不是十八歲的她,鏡子裡的女娃,看上去不過八歲。披散著頭發,杏眼彎眉,因著病了一場臉頰微紅,更加楚楚動人。
猛的抬頭,環視一圈。熟悉感逐漸飄入心房。
對了,這是她的閨房。人言可畏,可在流言還未肆起之前,她娘很受寵,被安排在了他爹書房邊的院落,白梨皖。她也因此有自己的閨房。
“小小姐,你這是怎麼了?”二桃看著自家小小姐扶著梳妝台喘息,臉色驚慌,趕忙走上前撿起銅鏡放到梳妝台後扶著自家小小姐道:“小小姐你可是身子不爽?要不奴婢去外麵找大夫吧。”
“彆去,不許去!”尖銳的聲音急促的答複。看著二桃抖了抖身子,林嬌鬆了口氣,反手拍了拍二桃扶著自己的手,溫柔的說“我沒事,你不必擔心。”
話罷,又扭頭看了看一臉擔憂的王媽媽,顫著音量道“王媽媽,如今,是何年?”
“天啟一十三年啊。”王媽媽往前走了幾步,把手放在了林嬌另一個胳膊上,擔憂的問到:“可是身子不爽?怎的忘了這個?”
“隻是大病初愈,有些迷糊,並無大礙,王媽媽莫要擔心。”對著王媽媽淡笑。林嬌心思翻湧。
天啟一十三年?也就是說,她現在也就八歲。
林嬌心頭一跳。
她想起來了,八歲那年她頑皮,不聽她娘的話,跑出了白梨皖,去了大夫人的主院。
那亭子的桌子上擺著糕點。樣式小巧可愛,她很喜歡。可是她沒敢伸手去拿。她就站在那裡,看了很久。
直到,一道好聽的聲音響起。
“要吃麼?”林嬌隻看見一雙金邊貂皮靴,滾著寬鬆的白色大襖在腳邊晃動,華麗異常。
冷不防被人忽然抱起,她烏黑的眼睛忽然對上少年的狐狸眼。這是林嬌長這麼大見過最好看的男人,聽到過最好聽的聲音。
她看的癡迷,也忘了害怕。
男人看見林嬌癡迷的樣子,壞心的揉了揉她軟軟的頭發,給她一頭烏黑的秀發都揉亂了,這才滿意的笑了笑,掂了掂輕巧的女娃,直接坐到了桌旁的石凳上,捏起一塊糕點,遞到了女娃嘴邊。
林嬌低垂著眼睛,她能看見男人骨骼分明的手,從白皙的手裡透出幾分秀氣。
剛要咬上糕點,男人卻收回了手。
“嬌嬌想吃呀。”那時的她不過八歲,看著被從嘴邊拿走的糕點,著急的直皺眉。
男人把林嬌的下巴抬了起來,看著快要哭起來的丫頭,趕忙問道:“嬌嬌可知道,我是誰?”
林嬌搖了搖頭,她一直待在白梨皖,從不輕易出去,林府裡的人,她基本都不認識。
瞧著林嬌扁起來的小嘴,男人笑了笑,“嬌嬌,我是大哥啊。”放下糕點,捏了捏女娃的小鼻子道“叫句桁哥哥,桁哥哥就把糕點給你好不好?”
“桁……桁哥哥?”看著男人笑著點頭,林嬌又趕忙叫了一句:“桁哥哥。”
那天,她吃的開心,卻不知道,這糕點,是大夫人的哥哥從杭州有名的一品齋帶回來的。林氏的女兒知道她先吃了點心,最後尋了個由頭悄悄到了白梨皖,給她推到了湖裡。
寒冷的冬天,湖水刺骨。她還聽見了她三姐冰冷的聲音:“賤妾生的賤種也配到前院吃主子的東西?你就死在這裡吧。”
當年的她因此大病一場,怕了好久,一直不敢再出白梨皖。可儘管如此,卻還是落了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如今,她卻是又活了過來,之前的一切就像黃粱一夢。但她卻知道,那些真是發生的往事,一樁樁一件件的,她十八年的淒慘人生,如今一切重來,那是她命不該絕,老天開眼!
八歲,離她去莊子還有兩年,她一定要想儘辦法,她不能讓上輩子的悲劇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