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2)

慕雲嵐就住在隔壁,這夜,長歌幾乎豎著耳朵聽了整宿,都沒聽出慕雲嵐是何時回來的。直到天亮,一行人用了早膳重新啟程,長歌上得馬車,猛地一見到車裡多了個孩子。

四五歲的年紀,粉團兒一樣,躺在被子裡,小嘴微張,正睡得呼呼的。

長歌隻覺有些眼熟,不動聲色坐下,直到馬車駛出,才問:“哪家的孩子?長得這樣好。”

慕雲嵐慢悠悠道:“杜崇家的。”

杜崇這個名字在大周怕不會有人不知道,不僅因為他是京中首富,更因為他廣種善因,八方布施,在民間,尤其是在寒門學子之中,極具聲望。

此時,長歌恍如隔世:“我上次見到這孩子還是兩年前,那日杜家嫁女,他的姐姐杜若十裡紅妝,被太子迎入東宮,潑天的富貴尊榮,盛極一時……”

是的,杜崇正是太子的嶽丈。上輩子,杜崇做了東宮一輩子的錢袋子,可惜,最終也隻落了個不得善終。

長歌看向慕雲嵐:“我一直沒有問大哥,大哥也沒有同我說,杜若她如今……如何了?”

慕雲嵐歎道:“其實大哥沒有和你說,你心裡不就已經清楚了嗎?你與杜若有閨中之誼,但凡她還有一個好一點的結局,大哥又怎會不告訴你?”

長歌點了點頭:“是啊,杜若她身為東宮太子妃,對太子又太過無怨無悔……她應當,殉情了吧?”

慕雲嵐頷首。

也好。

比起上輩子,她被自己的夫君徹底利用完了以後闔族殺害,那般痛不欲生死去,此生能在最恩愛的時候與他共赴一死,其實於她而言,算是天大的幸運了。

長歌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碰了碰孩子嫩生生的臉頰,一麵輕聲問慕雲嵐:“昨夜那些人要搶的就是他?”

“嗯。昨夜混戰,你定想不到,裡麵除了昱王的人,還有皇上和景王的人。我趁他們打得一片混亂時將他帶走,如今那三路人馬還在互相懷疑是對方搶走了人,正在一路廝殺。”

長歌歎:“東宮這一倒,杜崇這個太子嶽丈就朝不保夕了,杜家滿門也是岌岌可危,過了今日不知能否見到明日的太陽。好在杜崇這一生廣種善因,聲名遠播,在寒門士子中有著極高的呼聲,皇上顧忌自己仁君的名號,也不敢輕易動他,更不能公然以株連之名抄了杜家。但杜家這滿門的財富,又確實令人心癢難耐,此時皇上對杜崇唯一的兒子下手,想來就是要逼杜崇自己乖乖上交萬貫家財。”

長歌微微一頓:“隻可惜,杜崇如今是無主的錢袋子,就和沒有靠山的絕色佳人沒什麼兩樣,不僅皇上想要他,就是那兩位王爺也是爭相覬覦,爭先恐後要將他收入囊中。畢竟,奪嫡……哪能沒有錢呢?”

長歌靠在墊子上,唇角微彎,緩緩道:“這三方混戰,可真是熱鬨。”

慕雲嵐瞧她的模樣就知道她心裡又有了主意:“你該不會是看熱鬨不嫌事大,也想加入吧?”

長歌似笑非笑瞧著他。

慕雲嵐看著她,正色道:“爹爹已經回信了,答應就按你的意思,一家告老還鄉。咱們此行回京就要立刻布局,著手退出朝堂,此時不宜再節外生枝。待進了京,我將孩子暗中送還給杜崇,便算全了你與杜若一番閨中情誼,往後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二哥,你這是掩耳盜鈴。”長歌笑了,“這孩子是杜崇如今唯一的血脈,既送他出城,杜崇想來必是用了全力,卻仍有了昨夜的混戰……杜崇若是護得住這孩子,也就不會輪到你去救他了。你如今送他回去,無異於送他去死,還不如昨夜袖手旁觀,由著他自生自滅呢。”

慕雲嵐冷眼瞧著她,反問:“杜崇都護不住他,你就護得住?”

當然啊……至少從上輩子的經驗來看,杜崇最終是個被滅了滿門的首富,而她,她可是撐到最後的終極大反派。

此時,終極大反派笑吟吟道:“要打個賭嗎?”

慕雲嵐抿了抿唇,沒說什麼,半晌,意味深長說了句:“真不知道那個人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這輩子能走進我妹妹的心裡。”

那個人……除了那個人,還有誰呢?

長歌便知道,歸根結底,自己這點兒心思還是沒能瞞住慕雲嵐。

是啊,奪嫡哪能沒有錢呢?

她的一生還可以重頭來過,可他的一生,卻是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的,他背負了太多的失去和艱難,早就注定了他要走上一條孤獨而凶險萬分的路,左右皆是萬丈懸崖,稍有不慎,他也是萬劫不複。

上輩子,前麵一段路,她尚能牽著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一起走過。可這一生,她是不會再陪著他一步步走向那個皇位了,但她卻可以送給他一個錢袋子。

說起錢袋子,放眼大周,又還有誰比杜崇更擔得起這三個字呢?

若是這一生能有個首富在他身後助益,他往後的路想來也必定會輕鬆許多吧。

但是福氣這個說法,長歌卻實在無法苟同,她看著慕雲嵐,似真似假道:“說不定,是倒了幾輩子血黴呢?”

回想她與他做夫妻的那些日子,整整十五年,他將她捧在手心,放在心尖,小心翼翼,無微不至。他給了她盛世的寵愛,無上的權利,凡他所有,凡她所欲,他無有不給。可她呢?她到頭來,親手亡了他的國,還差點要了他的命。

她欠了他多少啊?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去算。

若換做是個有良心的,這輩子睜開眼睛第一件事怕就是要去找他,好好陪著他,還他上輩子的情深。偏偏她既沒有良心,臉皮還厚,這輩子也沒打算還他。

也隻好在這些小地方補償他吧。

想想……她要是時陌,遇見這麼個沒良心又厚臉皮的禍水,她都心疼她寄幾。

……

鎮國公府的馬車下午到的城門口,守城的士兵瞧見馬車標記,恭恭敬敬地站在道路兩側行禮。馬車正要過去,戍城營的中郎將卻忽然出現,將馬車攔了下來。

“拜見郡主,郡主恕罪,職責所在,如今但凡進城,都要檢查。”

馬車停下,長歌與慕雲嵐對視一眼。

孩子已經被慕雲嵐提前點了昏睡穴,正在酣睡。但四五歲的孩子,這不大不小的個頭,藏,肯定是藏不住的。

慕雲嵐低聲對長歌道:“太子倒台以後,昱王和景王爭相安插自己的人上來,原本景王那邊已經有了一個秦時月冒頭,戍城營中郎將一職皇上便有意交給昱王。可惜因為日前你那一番籌謀,昱王如今看似舉國歌頌,如日中天,實則在皇上那裡失了聖心,慘得一言難儘。景王這便見縫插針,扶了自己的人上來。這人就是景王側妃的弟弟,姓張,叫張順。”

長歌輕笑一聲,低低打趣道:“那算起來,我豈不是對這個張順有知遇之恩?他如今卻來為難我,還真是恩將仇報,真是讓人想不教訓都難……”

外頭,張順候了半晌,才聽得女子一聲輕笑,隔著馬車簾子,帶著與生俱來的驕矜和傲然:“我是誰,張大人該不會不知道吧?”

張順聞言心中微驚,想自己上任不到半月,這長寧郡主還是剛剛回京,竟就認出了他。他是景王那邊裙帶關係上來的新官,底下這些人要麼是前太子那邊的,要麼是昱王那邊的,對他都是麵服心不服,日日想著要將他拉下去。他想要立個威實在不容易,偏偏京城這個地方,一個花盆砸下來都能砸出個權貴來,他又實在是不好惹,為此鬱鬱不得誌了半月。

沒想今日遠遠就看到了長寧郡主的馬車,他心中頓喜,隻覺上天終於開眼,給了他揚名立萬的機會。

長寧郡主是誰,他怎會不知道?她是京中出了名的廢柴,除了會投胎,彆的一概不會。

身份尊貴又沒有腦子的長寧郡主,可以說是個又大又軟的柿子了,此時不捏,更待何時?

這便匆匆跑過來捏柿子,沒想此時聽對方一開口,張順直覺,怕也不是個善茬兒。但轉念一想,如此尊貴又跋扈的長寧郡主,若也在他的手下吃了虧,那麼於他而言,豈不是更有麵子,更加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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