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2 / 2)

“唯有什麼?”懿和帝皺眉問。

“唯有被欺騙、被利用的恥辱,將深深刻在一個人的骨血裡,像無形的烙印,今生今世無法脫去,在彆人看到或是看不到的地方,肆無忌憚地嘲笑著他的愚不可及和有眼無珠,不論那個人是天子還是匹夫。甚至直到油儘燈枯之時,也會被那欺騙的恥辱折磨得垂死病中驚坐起,難以將息。”

說到此處,時陌在懿和帝恨不得殺了他的目光下平靜地抬起雙手,再一次鄭重拜下,行下一個□□無縫的君臣之禮,朗聲道:“父皇,兒臣深覺這樣的恥辱實為人生第一大恥,故冒死諫言,望父皇每日三省,可真要以天子之尊最終淪為蛇蠍婦人的棋子、蒙受人生第一的奇恥大辱?”

“你,你!”懿和帝指著他,氣得渾身發抖,紅著眼就胡亂拿起案上一隻硯台,狠狠朝著時陌的頭砸去,“你竟敢諷刺朕連匹夫都不如!你竟敢說朕的一生就是個奇恥大辱!”

時陌伏在地上,恰好縮小了目標,懿和帝沒對準,手上的硯台最終砸到了時陌的後背。

沉重的硯台在血肉之軀上砸出一道沉悶的聲響,濃黑的餘墨將他一塵不染的衣服染汙。時陌麵不改色,一聲不吭。

“好啊!好!朕就叫你看看什麼才叫真正的奇恥大辱!”懿和帝指著時陌,怒極而笑,“來人,擬旨!”

話落,外間候著的內侍立刻戰戰兢兢地小跑進來,隻聽懿和帝冷聲道:“秦王時陌勾結逆臣暗害景王,不忠不義不孝,實為狼心狗肺、天理難容,但念其收複失地、於江山社稷有功,故恕其死罪,褫奪其親王之銜,謫降為郡王。另,原秦.王府邸乃依親王規製所建,不宜區區郡王居住,特命時陌遷出秦.王府……”

這內侍是懿和帝的貼身內侍夏暉,跟隨懿和帝半輩子,此時竟聽得戰戰兢兢。三月春暖,他的頭上卻生生冒出了冷汗。心道,自大周開朝以來,還從未有哪個親王被謫降為郡王,還要被攆出府邸,這,這分明是比死還讓人難堪的奇恥大辱啊!

這一旨下下去,且不說秦王如何自處,單是眾臣那裡就無法交代。

到底這秦王如今是百姓心中的民族英雄,民族英雄在戰場上保家衛國,為大周收複江山失地,立下汗馬功勞,結果回朝才不過五天,沒有封賞反而降罪,這一旨出去該讓多少人寒心?

夏暉又見懿和帝怒極的樣子,心中隱約明白過來。心道陛下怒極之下思慮自是難以周全,這旨一旦下去,若是之後惹來非議,天子自不會有錯,錯的都是彆人,自己可就是首當其衝,不若此時給他遞個台階,看能否勸一勸吧。

這便小心翼翼地斟酌道:“陛下息怒,不如先將秦王殿下交大理寺審理,待勾結暗害之罪罪證確鑿,再頒旨公告天下?否則貿然下旨,恐有不服。”

“誰敢不服!”懿和帝大怒,“朕的天下,秦王方才不也說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朕金口玉言就是證據!還要什麼大理寺審理!”

夏暉不敢多言,一疊連聲道:“是,是,老奴這就去擬旨。”

懿和帝冷笑著看向時陌,眼中糅雜著仇恨和快意,時陌隻是泰然自若地低笑了一聲。

懿和帝正要問他笑什麼,風和卻忽然進門來,恭聲道:“陛下,貴妃娘娘在外頭求見。”

“不是讓她禁足嗎?她竟敢抗旨出宮?”懿和帝喝斥道,“讓她滾回去!”

風和略一沉吟,沒有退下,反而上前一步,附在懿和帝耳邊低低說了一句。

懿和帝臉色頓變,猛地看向時陌,神情竟似極為複雜。那眼神,仿佛恨之刻骨,又仿佛是……難堪至極。

半晌,他抿了抿唇,冷冷扔下一句“朕回來再收拾你!”,便帶著風和拂袖而去。

……

懿和帝出得溫德殿便見昱王生母貴妃跪在殿前。

大周如今後位空懸,貴妃就是宮中最尊貴的女子,掌管六宮事務。

她的容貌已經不再年輕,亦不如何氏風韻猶存我見猶憐,但常年在宮中,雖不能母儀天下,卻也至尊至貴。此時她一身大紅曳地長裙,容光非常,雖謙卑地跪在地上,儀態裡卻又微妙地帶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威嚴。

懿和帝一向不怎麼喜歡她,此時卻也不得不給她臉麵,他淡道:“起來,邊走邊說。”

“是。”貴妃這便起身,快步跟到懿和帝身後,一麵道,“慕瑜來求禦醫,妾身才知道這事。這何氏在攏慈庵中大量飼養毒信鴿,她誰不好毒,偏偏去毒那慕長歌?這大周上下誰不知道慕瑜有多寶貝她這個女兒,若是她女兒死在了何氏手上……茲事體大,妾身實不敢擅自做主,這才不得不來求見陛下,望陛下恕罪。”

懿和帝大步走在前方,看也不看貴妃一臉,滿臉陰霾:“無憑無據,休要胡說!何氏是個什麼性子,再沒有人比朕更清楚,她一輩子與世無爭無欲無求,這麼多年苦居庵堂,半字怨言也沒有,她飼養信鴿做什麼?攏慈庵中這麼多人,怎能單單怪在她頭上?貴妃,你心胸太過狹隘了!”

貴妃眼底狠狠劃過一絲陰鬱,麵上卻是溫婉不改,更將唇角微揚,使得嗓音帶上了笑意:“是啊,妾身也不信的。畢竟這飼養信鴿沒什麼的,誰說了無欲無求與世無爭的女子就不能養些信鴿時時掌控一下朝中局勢呢?隻這喂毒一事,妾身實在費解。妾身曾聽父親說過,信鴿飼毒乃是從乳鴿起就給鴿子喂下十多種劇毒之物,實在狠毒有悖天道,隻是從前天下紛爭,廝殺混戰,前人為防軍機敗露,無奈之下才不得不以毒物飼鴿。如今太平盛世,幾乎都已經沒有人再飼養毒鴿了,妾身萬萬不信一心向道菩薩心腸的何家妹妹能做出這等歹毒之事……”

“行了你要說什麼趕緊說!”懿和帝聽不下去她的虛偽之言,不耐煩道。

貴妃抬眼瞧著他,微微一笑,道:“偏偏,何家妹妹的心腹吳嬤嬤已經承認了呢,還當場拿出了毒鴿的解藥。”

“你說什麼?!”懿和帝腳步猛地停下,轉身,狠狠瞪著貴妃,眼神淩厲得仿佛是淬了毒,“她拿出了解藥?你沒有欺君?”

貴妃心下大快,麵上卻是一臉公平公正的樣子:“這是自然,若無解藥,中下那等劇毒,慕長歌還能有命活著回來?再者,今日慕長歌是與十公主同去的攏慈庵,當時十公主也在場,目睹了全過程。十公主因當年的誤會恨妾身入骨,至今與妾身勢不兩立,陛下該不會以為她會被妾身收買吧?”

貴妃黃鶯一樣婉轉的嗓音仿佛一記響亮的耳光。

懿和帝太陽穴突突地跳,他閉上眼,一時間心亂如麻。耳邊,時陌的話在這個時候詭異地回響起來——父皇就從未擔心過自己錯信了小人,由此誤將居心叵測、機關算儘當成了滿腔癡情?被欺騙、被愚弄、被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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