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殿下。”慕雲嵐雙手接過時陌遞來的茶盞,又添了一句,“謝王妃。”
時陌瞧了他一眼。
慕雲嵐笑道:“我知道,這些都不是給我準備的。”
時陌默了默,問:“她還好嗎?”
慕雲嵐斂色道:“我和大哥沒有進宮,並未見到妹妹,隻有父親與她見了一麵,父親離宮後便匆匆出了京,這才未能親自前來回信,望殿下恕罪。”
“但請殿下放心,妹妹一向主意正,她既未隨父親離宮,可見宮中局勢她尚能掌控,請殿下不必擔憂。”
時陌唇角微勾,譏誚笑了一聲:“本王此刻真是恨極了她的主意。”
慕雲嵐:“……殿下不若先不要忙著恨她,且先聽聽宮中的消息?”
時陌瞧了他一眼,沒吱聲,慕雲嵐這就將宮中情形巨細靡遺一一彙報。
晚膳時,慕雲嵐留用。看了眼滿桌菜色,都是些繁複需要提前許久準備的,皆是長歌最愛,讓慕雲嵐再一次默默歎了一聲“謝王妃。”
一麵用膳一麵又向時陌彙報了東宮情形。
到事情說得差不多時,已是三更時分。時陌安排了人帶慕雲嵐去歇下,自己起身往後院走去,懷中揣著長歌給他那封厚厚的信。
回到房中,獨自一人,這才坐在燈下將信拆開。
入眼那熟悉的字跡,竟讓他驚訝地挑了下眉。
“有沒有嚇了一跳?”
突兀又俏皮的第一句話就這樣映入他眼中,讓他頓覺好氣又好笑,無奈又像是著了魔一樣地往下看去。
“我寫得像嗎?晃眼一看,是不是有點像你自己寫的?”
很像,他想。唇角已不覺寵溺地勾了起來。
及至看到她說,她很想他,想他想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後來發現,臨他的字入了神,就仿佛他還在她身邊,那時她總覺得特彆愜意安心,所以她總臨他的字,不覺竟將他的字寫得這樣像了,她問他可否有消氣。
他黑瞳裡映著她的思念,忍不住喃喃低歎:“哪裡還有氣,都被你化為繞指柔了……”
她和他說得最多的是孩子,孩子伸了幾個懶腰,踢了她幾下……她說孩子也想他,有一晚不睡覺,在她肚子裡動來動去,將她嚇得以為它不好了,連夜傳來方院正來瞧,一切又最正常不過。她躺在床上,一個人望著窗外的月色,忽然就福至心靈地明白過來,它應該也是想爹爹了。她對它說爹爹去了戰場,不過分彆隻是短暫的,不久爹爹就會回來,帶著萬裡榮光回到他們母子身邊,迎接它的出生,然後就再也不與他們分開了。她說完,孩子就奇妙地安靜了下去,她被這種血脈相連的感覺感動得熱淚盈眶。
他也不覺紅了眼眶,貪戀地看著她的字字句句。這夜,他獨自坐在燈前,來來回回將她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日清晨,慕雲嵐來向他辭行,時陌將一封信交給他。
慕雲嵐見他身上還是昨日那身衣服,心中便明白過來這人昨夜應該一夜未睡,隻是這信未免太薄,怕是隻有一頁紙。
比起長歌那封信,這封看起來未免寡情。慕雲嵐以為時陌過了一夜還在生氣,忍不住替長歌解釋道:“這一路太子成長不少,如今行事越來越謹慎求妥,要他中計並不容易,長歌主動留在宮中,也是想要助你一臂之力。”
“本王知道。”時陌淡道,“信中便是她想知道的事。”
慕雲嵐這才鬆了一口氣,拜彆時陌出門,一人一馬迅速消失在風雪中。
慕雲嵐離開後,時陌回了城外軍營,卻依舊按兵不動。西夏使者數次來求他出兵,他皆以將士們尚未從途中那一場瘟疫恢複為由將人打發。
他們途中遭遇那一場瘟疫自然不僅大周得到了消息,正在作戰的西夏與北燕也得了消息。西夏使者見時陌軍中將士確實個個麵黃肌瘦、士氣萎靡,看著樣子也知道這些人就是上了戰場也靠不住的。易地而處,他若是主帥,他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帶著這種兵上戰場去找死。
西夏使者隻好另求他路,再修國書向大周天子求救,求增派援軍。
毫無懸念,天子監國之下,援軍是求不來的。
西夏求救無望,隻能勉力苦戰。李氏一族起初尚還對大周心存幻想,總盼著他們能夠施以援手,以致在北燕鐵騎之下節節敗退。如此屢戰屢敗,李氏一族終□□速被打至核心腹地,全軍退守都城外八十裡處。
若是此戰再敗,北燕將可長驅直入,直取西夏皇城,屆時,西夏國滅。
這是最後的一戰。
過去的每一戰之前,西夏使者都會去求見一次時陌,而這一次,時陌的營外卻出奇地安靜。
西夏使者沒有來,因為這一次,這名年邁的老吏也穿上鎧甲、提起早已蒙塵的刀,與其他西夏子民一樣上了最後的戰場。
西夏的幾個王爺原本各自為政、勾心鬥角,至此滅國之際,終於再無派係爭鬥,所有人團結到了一個陣營。他們同袍上陣,所有人齊心協力舉起了同一麵旗幟。
大雪紛飛的蒼莽雪原之上,殷紅如血的李家旗幟獵獵飄揚,所有人頭上紮著鮮豔的頭巾,隨著嘹亮的戰角聲,舉起長刀,視死如歸奔赴北燕鐵騎……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