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什麼時候醒(1 / 2)

長夜漫漫,天邊那一線光亮仍未出現。

窗外隻有無休無止的風拂過,將沉睡著的樹葉吹出一曲細碎的歌謠。

從夢裡倏忽醒來,白鳥真理子的意識仍舊停留在那一刻。

她怔怔然的抱著被子坐了起來,耳機中還播放著助眠用的白噪音。連綿不絕、從未停歇的雨在耳機中輕緩地流動著,像是在嘗試安撫白鳥真理子略微有些緊繃的情緒。

關節處漲的有點痛,發著隱隱的癢,和睡前彆無二致,屬於後期的並發症。

白鳥真理子身上每一處都散發著渴望睡覺的訊息,疲倦困擾著她,理智卻死死的占據了她的大腦,不準她就此睡去。

最近似乎總是這樣,睡眠越來越淺,白天犯困的時間卻越來越多。

白鳥真理子緩慢的呼了口氣,手下略有些粗糙的被麵質感傳遞著一點似有若無的溫暖。

手機亮了起來,似乎是誰給她發來了消息。

白鳥真理子略微有些煩躁的伸手去拿,又在像是被燙了一下般,在即將觸碰到的時候猛地收回了手。

看著上麵的日期,白鳥真理子眨了眨眼,剛剛懸在眼中的那一滴眼淚就這樣掉了下來,墜落在蓋在膝蓋上的被子上,淹濕的位置如同綻開的花朵。

是啊,和夢境中她意識到的相同,確實是又過去了一天。

說來也是可笑,她這樣口口聲聲“不能更幸運”的人,卻因為畏懼著時間的流逝,而在半夜惶恐又焦慮的醒過來,確認著自己的時間。

白鳥真理子捂住了臉,淚水順著指縫滴落。

夢中的未來不夠美好嗎?連沉溺在夢中片刻的機會都吝嗇於賜給她嗎?為什麼即使在夢中,自己也要維持著那些不需要出現的清醒?

“沒有人不會離開,隻是或早或晚,”她喃喃著夢中的話,“我知道,但是...”

但是,為什麼是她呢?

“你應該知足了,”白鳥真理子努力的嗬斥自己,“即使是這樣短的時間就有了這麼多的朋友,一百天不到,卻去了這麼多的地方,遇到了這麼多有趣的事情——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說到最後一句,她頓了一下,又慢慢的重複了一遍,“還會...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想著這句話,白鳥真理子原本已經止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她不滿足。在得到與接受愛的路上才走了一點點,就要結束了,怎麼會滿足呢?她不甘心啊。

白鳥真理子痛恨著此刻軟弱無能又猶豫不決的自己,卻又忍不住抱著自己的膝蓋,將頭埋了下去。

“你是笨蛋嗎,”她嗚咽著抱怨著自己,“為什麼能這麼天真?”

她應該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看一看自己還有什麼要做的,在剩餘的時間裡好好的列出一張表來,再一一去實現它們,就像是解決那些曾經的工作日程表一樣。

拋開那些與他人有關的事情,真正問一問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但是,但是,她想做的——她每一天都在做的事情,就是她真正想做的啊。

陪伴著朋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從沒有受到過任何的拘束,一時興起轉彎、放棄某一段路也沒關係,看著每天大體相同卻總有細微差異的景色,高高興興的過完充實的一天。

白鳥真理子驟然生出一種無力感來,原本翻騰著的內心也像是在空中打了個轉的紙飛機,直直的向著原來的方向折返。

她在黑暗中摸索著碰到了丟在床頭的餐巾紙,隨手拽了幾張出來,胡亂的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痕。

深呼吸了幾下,白鳥真理子盯著麵前空無一物的被麵發了會呆,就翻身下床了,打算去冰箱裡找點吃的轉移一下注意力。

日子總要往下繼續走,不要再想著未來如何了,也不要再回憶過去了。

即使現在還難以坦然的麵對注定麵對的生死...先這樣吧。

承認自己是平庸的人,承認自己無能為力,至少對已經習慣了這一點的白鳥真理子來說也沒那麼難。

白鳥真理子趿拉著拖鞋,走到了廚房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冰箱。

很遺憾,除了一些蔬菜之外,裡麵空空如也,讓她痛苦的回想起了堆在門口的兩大袋垃圾。

當然,這不是白鳥真理子吃完的——某個人在賭馬的時候總是能飛快地解決這種“毫無用處但勉強可以”的小零食。

但是,無論伏黑甚爾當時的語氣是怎麼樣的,現在的問題是,白鳥真理子饑腸轆轆,而顯然她並不能憑空變出什麼東西來安撫自己的肚子。

將亮著燈的冰箱門蓋上,白鳥真理子歎了口氣。

正當她打算返回自己的房間、睡一覺來忘卻腦子裡的所有事情和饑餓感的時候,卻又看見了丟在冰箱邊上的便利店折扣卡。

白鳥真理子下意識看了一眼睡在客廳角落裡的那一團黑乎乎的人影,又看了看折扣卡。

...要不,去樓下的那個便利店看看?順便,買點吃的?

將折扣卡隨手放在了靠近門的桌邊,白鳥真理子又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伏黑甚爾,最終還是返回房間了。

想到便利店中熱騰騰的禦田,以及其他可以加熱的快餐類食物,她關上了門,又把房間裡的燈打開了。

換好衣服就出發吧,速戰速決,還可以買一點回來,省的明天做早飯了。

臥室的門緩緩合上,就在這時,原本安靜無聲地行軍床上發出了一點顫動。

被認為睡得很熟的伏黑甚爾慢吞吞的轉了過來,看向白鳥真理子關上的門,那雙如平時一樣冷靜又銳利的眼中閃爍著不明的情緒,顯然是醒來有一會了。

沉默良久之後,他才自言自語般地說道,“...餓了。”

**

換好一身衣服的白鳥真理子輕手輕腳的穿過客廳,儘量不製造出額外的響動。

她拿起放好的折扣卡,帶上了門卡和鑰匙,推開了大門。

謹慎小心的握著手機,白鳥真理子把門帶上,又順手看了一眼走廊對麵的那個位置。

對門的住戶已經搬走很久了,實際上,在費佳離開之後,那間屋子就沒有再住進過任何人。

白鳥真理子歎了口氣,打了個哈欠。

她伸手按下了電梯的按鈕,等待著停靠在其他層的電梯緩慢向上。

沒過幾分鐘,電梯門就打開了,露出空無一人的內側。

白鳥真理子揉了揉眼睛,有點無精打采的走了進去,順手按下一層的按鈕,等待著電梯門關閉。

三兩秒後,就在電梯門即將完全關上的那個瞬間,突然有誰按下了外側的按鈕,電梯門再次打開了。

隨著緩緩打開的金屬門,被這個突發事件一個激靈、猛地嚇醒了的白鳥真理子和穿著居家服的伏黑甚爾對上了視線。

白鳥真理子:......?

伏黑甚爾瞥了白鳥真理子一眼,若無其事地走了進來,順便還無比自然按下了關門鍵。

他看起來壓根不像是剛醒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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