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鳥真理子仍舊在沉睡著。
或者說, 在她以人類身份死去的時候,就作為世界的一部分,重新回歸到了它的懷抱中去。
在世界如同洪流的意識中保持著自我是很難的事情,她被這樣的浪潮裹挾著浮沉, 逐漸向下, 沉沒。
在這一片奔流不息的海洋中, 她像是一艘失掉了錨的小船, 歪歪斜斜的航行在海麵上,尋不到終點。
個人的力量和理智太渺小了,渺小的微不足道。
她的記憶也隨著這樣的洗滌而逐漸消散, 深陷於那些混亂的、混沌的囈語中, 被糾纏著撕碎。
如果在一定的時間內她難以從中清醒過來的話,最終會被濤濤的洪流吞沒,和她的親人、和其他許許多多的人一樣, 成為這片海洋中乏善可陳的殘骸。
但是白鳥真理子總會在即將迷失的時候,夢到些什麼。
夢到曾經度過的那些日子,夢到平凡瑣碎的家, 以及那些笑著鬨著的朋友。
當日夜更替的時候, 她就像是跨越了生與死、虛與實的界限般重新回到夢中, 回到那個曾經有著春風拂麵、被他人真切擁抱著的夢中去。
她在那裡奔跑,騎車,感受著迎麵吹來的海風、燦爛而從未消逝的晚霞,原本消散的、被衝刷著泯沒的意識也從原本枯萎的地方重新生長出來, 像是凋零的花側下方冒出的幼嫩的芽。
她在這樣緩慢的時間流逝中修複著自我, 最終在五年後重新蘇醒過來。
那是一場漫長的睡眠, 但曾經經曆過的事情卻嶄新的像是昨天才發生過一樣。
雙腳觸及地麵, 白鳥真理子有些怔怔然的看著自己恢複過來的、凝實的身體, 又看了一圈身邊的房間,仍舊有種恍惚的感覺。
“我是回來了嗎?”她感受著身體中的力量,喃喃道,“還是說,我還在夢中?”
她曾經在夢中回到了這裡無數次,一時間居然分不清眼前是虛幻還是現實。
好在這裡是她的家。
白鳥真理子翻箱倒櫃,終於從客廳的抽屜裡找到了一麵鏡子。
對著鏡子,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鎖骨,仍帶著點屬於正常人的溫熱,乾乾淨淨,原本殘留在上麵的紅印也消散了。
四處望了望,白鳥真理子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了很久。
家具上落滿了灰塵,房間中充斥著一股長久沒開窗戶的沉悶味道。
白鳥真理子快步走到了窗前,將窗戶猛地推開了。
透過窗戶,她抬頭向外望去,記憶中的天空開始流轉,一如從前夏天的湛藍。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推開門,順著樓道一路向下輕快的跑去。
直到自己站在了路上、仰望著天空,呼吸著清爽的空氣,才確認了自己現在確實仍舊還活著,並且回到了這世上。
“又到了夏天嗎,”她自言自語般地說道,“已經這麼久了啊”
終於回來了啊。也不知道其他人現在怎麼樣了。
“是啊,已經很久了,”路過的人對著她笑著說道,“白鳥終於回來了啊!”
是麵包店的女老板,“出國怎麼樣?還習慣嗎——感覺長大了不少呢。”
大概是因為白鳥真理子長久沒有出現,麵包店的女老板就認為她是出國了。
“還不錯,”白鳥真理子笑著說道,“好久不見啊,老板。”
“是啊,好久不見,”女老板笑著說道,“可惜你當時走得很急,第二年的蛋糕沒吃上。”
她頓了一下,“明年的份我給你留了,不要再失約啦。”
白鳥真理子點了點頭,應下了她的邀請,“拜托您了。”
她拍了拍袖子上蹭到的灰塵,“我先回去整理房間了,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女老板點了點頭,帶著身邊的孩子笑著朝白鳥真理子揮了揮手。
看著她的背影,想到曾經的朋友們,白鳥真理子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讓她想想她想要請大家來吃頓飯,順便聊一聊這些年發生的事情。那麼先去整理東西吧,等到大家過來的時候,也好找個地方坐一坐。
將房間裡的垃圾全部清理掉,白鳥真理子將垃圾袋順手提到樓下丟掉,就準備去先看一看其他世界的朋友們現在怎麼樣了。
她看著清清爽爽的房間,呼了口氣,開始思考第一次出行從哪一端的世界開始比較好。
對於白鳥真理子這個新近上任的世界意識來說,越是簡單、偏向人類的世界,越容易控製。
那麼,就是鬼殺隊那一側的世界吧。
深呼了一口氣,白鳥真理子生澀的運用起身體中的力量,借著當時送給鬼殺隊諸位的東西的定位,打開了通向另一側的門。
入眼的是一片墓地,林立的墓碑外種著一排樹。
白鳥真理子踏出了一步,發現不遠處,似乎仍有個帶著麵具、穿著海浪紋羽織的老人在走動著。
見那人看了過來,白鳥真理子怔了一下。
她覺得自己大概是走錯了,有點尷尬的說道,“那個抱歉啊,走錯了。”
沒等對方再說話,白鳥真理子就猛地關上了門。
她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嘗試一下武裝偵探社所在的橫濱那一側。
重新選擇物體定位,再次拉開門的時候,令白鳥真理子意外的是,她看見的是一位身穿紅衣的和服美人,正蹲在一塊墓碑前,將手中的鮮花緩緩放下。
見白鳥真理子忽然出現,她猛地後退了一步,握著自己手中的傘,“你是?”
她身側的同樣也是一片整整齊齊排列著的墓碑,向遠處望去也是同樣的景色。
白鳥真理子閉了閉眼,收回了邁出去的那隻腳,“抱歉,走錯了。”
沒等眼前的紅衣美人說話,她就果斷地將通道重新關上了。
看了一圈自己乾乾淨淨的屋子,白鳥真理子不死心的決定重新再試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