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貞手上一空,對上曜淵冷冽眉眼,當下也肅容道:“此處乃天海淵陣眼。”
總歸曜淵對此處礦藏也沒有興趣,她也樂意解密路上多個強悍的幫手。
既來之,則安之,再說外麵有泫瀟和乾雲在,應該不會出大亂子。
她身在陣眼中,還是想將此處奧秘摸清楚。
待藏貞將天海淵與陣眼的事情娓娓道來後,曜淵眼眸在她臉上轉了一圈,意有所指道:“地方誌有古怪。”
藏貞眼中迸射出欣賞的神色,之前從未覺得與誰說話如此默契!
曜淵被藏貞亮晶晶的眼色看得心情大好,嘴角隱隱翹起。
這也正是她想說的,按照兩人見到的場景,墜入此處的蛟都變成了被貪欲控製的行屍走肉,怎會有蛟能自主逃脫出去,留下陣眼的傳說?
若是有大能修為的蛟戰勝了貪欲,自行出陣,那麼留下的便不會是珍寶遍地的傳說,而是“此處勿近”的警世告誡。
所以曜淵說,記載著此處寶藏暗藏的地方誌有古怪。
藏貞得遇知音,湊近幾分道:“隻有一種可能,陣眼的消息是被某人或者某種力量操縱,刻意放出去的。”
曜淵挑挑眉,低聲道:“照泫瀟所說,無論是仙還是魔的操縱,都是數個滄海桑田之前了。”
藏貞隻覺自己和曜淵簡直是一拍即合,當下點頭,更湊近些道:“按照我感受到的靈氣吸收速度,要將蛟吸食至靈智喪失,總需要數個滄海桑田。”
她伸出一隻手指,擺了擺,眉飛鳳舞道:“且,泫瀟說地方誌記載幾乎失傳,說明這些蛟族都是很久之前就進入陣眼的,出於某種原因,陣眼不再需要蛟族入內,便不再放蛟出去傳消息,這段傳說自然慢慢就淡了。”
曜淵輕笑補充:“沒想到還是給泫瀟翻出來了。”
藏貞也頓了一下,接著彎了眼睛。
這還是曜淵第一次見到藏貞露出這樣的表情,簡單清澈如水中月。
不再天邊,便可入懷。
兩彎月亮慢慢變得誌得意滿:“不過,這也說明泫瀟推演的十日開陣十分可信。”
早期陣眼能夠離開的蛟,帶出的消息一定是準確的。
隻有蛟能正常離開,才能保證在下次開陣時吸引來新的蛟。
況且,被貪欲控製的蛟是無法逃脫的,沒有必要作出假的開陣時間。
曜淵點頭,語氣不自覺輕快道:“還有時間,想好怎麼探陣眼了嗎?”
藏貞含笑點頭,兩人不約而同道:“地下。”
在剛入陣時他們就發現,透薄的琉璃態地殼下,有藍白絲洛,而沾了蛟血後,滲入地下的紅色又若毛細血管一樣蔓延開。
那絲洛,是流動的,如同陣眼中的水脈。
在眼下並不明朗的情況下,這是一條最重要的線索。
語畢,藏貞隻覺同曜淵說話無比輕鬆,從未覺得與誰如此心有靈犀過。
防備時,對他有多忌憚,此時目標相同了,對他就有多欣賞。
她打定主意,眼神灼灼道:“那等蛟歇了,咱們便去探探。”
曜淵眉眼略暖,若春寒料峭但霜寒已褪,低沉的語氣帶著不自知的低沉和寵溺:“好。”
簡簡單單一個字,卻如同帶了電一樣吹在藏貞耳畔。
奇異地給了藏貞一種,任她挫山平海,自有他比肩前行的承諾感。
心裡微微動了一下,飛快地眨了眨眼。
她這才發現,雖然曜淵是在以手支頤在遠離她的一側,但因她屢屢靠近,整個人已經越過他閒閒垂在紅礦石下的腿,幾乎是鑽到他懷裡了。
藏貞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坐正身子,帶起洞窟壁麵一陣紅影晃動。
曜淵看著她麵龐泛起兩團紅暈,像是眉間業火點燃芙蓉麵上兩團火燒雲,意外的可憐可愛。
他壓下過分探究的神色,也坐正身子道:“蛟還未歇,先調息吧。”
他們的內在魔息和仙氣是陣眼吸不走的,是以調息有益無害。
入陣半日都不到,已經見到了失控的蛟群與誘發貪欲的珍寶窟,念及這才是靠近陣眼入口的地方,二人均是不敢掉以輕心,當下入定調整。
一夜無話,隻餘時有時無的蛟衝撞黑礦石的“噗”聲,以及腓腓夢話的“嚶嚶”碎念。
漸漸,蛟群的聲音停歇,從黑礦石中照進來天光,沿著黑礦石的棱角結構,在地上透出七巧板一樣的幾何形狀影子。
藏貞和曜淵同時睜眼,清明的目光掃過堵在洞窟口的黑礦石,又對視一下,默契地落到地麵,向外走去。
兩人一派自在風流,仿若在河邊閒庭漫步,實則內息早已凝聚腕脈,時刻準備幻化出刀劍。
他們便是這樣,任何奇險麵前都能從容應對,看似有造化庇佑,實則是從未一刻鬆懈。
腓腓也輕盈一躍,趴在藏貞肩頭。
曜淵左手抬高一拂,長袖間卷出深藍色仙力,將黑礦石移走——
外麵已然大亮,仰望穹頂,不見太陽。
回想昨夜,空中也隻有星鬥卻沒有月亮——此處雖有晨昏,卻無日月。
比起昨夜,天頂的藍色水波更加澄澈,光束刺破紫粉色薄霧,落在藍色草株鋪就的大地上。
天光穿過粼粼波光,自然搖曳,令眼前萬物無風卻似有風動。
空氣幾乎都被染上紫粉與藍色調和出的色彩,恍惚間,兩人如入海底龍宮秘境,珊瑚婀娜,海藻舒展,仙霧繚繞。
蛟群早已散去,兩人走到昨天躲雨的那棵珊瑚樹下,蛟的屍身已經不見。
藏貞和曜淵屈膝半跪於地麵,藏貞掌風撥開藍色草株,透過藍色琉璃狀殼子,可見下麵的絲洛透出紅色,以屠蛟處為顏色最紅處,向外麵不斷延伸。
蛟的**剩餘的靈氣不多,一夜過去,便都被吸收入大地。
而那絲洛卻在不停地微微流動,像是冰川殼子下麵的海水一般,不知向哪裡去。
曜淵於掌間凝出鋒利的黑色錐子,對著藍色琉璃殼子狠厲一拍,掌風若狂風燎原,將十丈內的草株儘數吹平,再看那地殼,竟是一絲裂紋也沒有。
如此,便無法知道著絲洛到底是什麼密寶。
此時遭到反噬,藏貞功法不及曜淵,見他都敲不碎,便也不再出手,指著絲洛蹙眉道:“如此難攻,這東西,或許就是此處關鍵。”
曜淵也點點頭,穩穩起身,放眼望去,透過藍色草株隱約可見紅色擴散的路線。
他側眸對藏貞道:“沒彆的辦法,走吧。”
藏貞點頭,才欲起勢疾行,卻被曜淵拽住手。
他一本正經道:“附近或許有其他線索,不宜疾行。”
語畢拉著藏貞,順著蛟被煉化成的紅色線流走。
藏貞點點頭,心中歎了一聲曜淵心思縝密,自愧弗如,全然沒看到他唇邊似有似無的笑意。
而掌間相貼的熱意,她自覺不排斥,便也沒有抽開手。
牽手踱步間,曜淵突得停下腳步,垂眸瞥向藏貞肩頭。
他冷冽的長眸對上腓腓圓圓的大眼睛。
它好不容易再見到藏貞,是得意忘形了些。
一路上趴在她肩頭,小耳朵抬起又落下,藍色呆毛迎風招展,圓圓的小臉窩在藏貞鎖骨窩裡蹭啊蹭,長尾巴撒歡地掃啊掃。
屢次不知天高地厚地掃過藏貞肩頭,落在她與曜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