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野蔓一時失語, 眼中溢出稍許無可奈何的情緒來。
也就是雲野蔓這一個放鬆的間隙, 花白禾腦中的監督模式不知是不是陷入徹底死機中, 忽然沒了聲響,重新冷靜下來的她瞅準了機會, 抬手就將雲野蔓從自己的跟前推開。
而後一個箭步躥到了旁邊。
兩人間的姿勢不再是一站一坐,按理說起身之後的花白禾氣勢也並不輸給雲野蔓, 但不知為何——
當她見到對方的眼尾餘光掃過來的時候, 竟然有種想後撤的衝動。
想法出現的時候,她腳下動作情不自禁地跟著動了動,退後了一小步。
——沒辦法,對方那眼神她在前兩個世界也見過,身體記憶太特麼熟悉了。
在對峙的時候,氣場就顯得尤為重要, 花白禾在發現對方眼中蒙上的笑意時,恨不能舉起四十米長的大刀剁了自己龜縮的那隻腳。
雲野蔓往她的方向慢慢挪了一步,輕飄飄地問了一句:
“小姐在害怕我嗎?”
花白禾冷冷道:“笑話。”
她說:“你有什麼值得我害怕的?”
雲野蔓靜靜地注視著她, 眼瞳裡映出她的模樣, 顯得專注而真執。
聽見她的話,雲野蔓竟也沒有反駁,反倒是順著歎道:“是啊,我有什麼可讓小姐害怕的呢?”
說到最後, 她居然還揚了揚唇角, 好像想對花白禾展開一個無害的笑容。
但花白禾越看她這樣, 越覺得——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變態吧?!
她十分想蹲到角落裡抱著腦袋瑟瑟發抖, 求求這個黑化的女主大魔王彆注意到她,但是監督模式的電量不允許她認輸。
係統見到這熟悉的劇情開展,發了一張荷花花苞的表情包出來:
“【我自閉了.jpg】”
它對不論什麼世界、什麼劇情,都能夠打出和命運之子情感線的宿主絕望了。
為了避免等會兒就著馬賽克畫麵聽島國聲優的嗓子,它直接關機了。
而監督模式則是再次叫囂了起來:
“命運之子對您的好感度為:100!警告!警告!”
“命運之子對您的好感度為:-100!開啟黑化模式!請注意!”
一會兒正一百,一會兒負一百,看來重啟的監督模式還是免不了死機的命運。
花白禾被那聲音鬨的腦袋疼,盯著雲野蔓的同時,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
她努力屏-蔽掉腦海裡監督模式雜音的乾擾,對雲野蔓眯了眯眼睛,開口道:
“你再占我一次便宜,我就——”
雲野蔓挑了挑眉頭:“你就?”
花白禾故意擺出一張冷漠的臉:“我就打你了。”
這可是來自曾經稱霸雲鼎的校霸的威脅,怕了嗎?瑟瑟發抖了嗎?還敢再對我彎嗎?
誰料雲野蔓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接了一句:“你想打哪裡?”
花白禾:“……”
為什麼這話聽著這麼汙?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抬手指著對麵這個幾年不見,臉皮厚度進化出城牆拐角的家夥:
“雲野蔓,你是不是以為我爸不在,你就可以對我為所欲為?”
竟然敢囂張到她的頭上!
雲野蔓麵無表情地否定她的話:“錯了。”
她說:“早在尹先生叱吒風雲的時候,我就想對你為所欲為了。”
花白禾:“……”
花白禾:“???”
我把你當女兒,你居然想上我?
恰在此時,她腦海裡的監督模式噪音越來越強,最後不知是不是自檢係統出現了故障,在花白禾的腦海裡發出了尖銳的一聲鳴叫——
腦內音波衝擊,加上她被雲野蔓的話噎得不知如何作答,她乾脆利落地雙眼一閉……
暈了過去。
……
雲野蔓在見到她臉色發白的時候,心頭就忍不住‘咯噔’一聲。
但因為尹梔的身體一向不錯,平時又注重鍛煉,彆說是暈倒了,平時就連個感冒發燒都不怎麼從她身上見到。
這會兒發覺人居然在自己跟前一頭栽倒,雲野蔓反應迅速上前接住的同時,不禁在心中暗自懊惱。
是自己太心急了。
尹梔多麼驕傲的一個人,從小到大跟尹逍的父女關係又很好,一朝知道自己的父親身陷囹圄,最大的仰仗失去,而身邊一直以來聽命於她的仆人家的小孩兒,卻仗著手頭的權力,將主意打到她的頭上去。
換位想一想,雲野蔓覺得自己也會被氣死。
她將人打橫抱起來,走到門口,稍有些費勁地將門打開了,門外的女仆大驚失色地從走廊儘頭跑過來:“小姐這是怎麼了?”
雲野蔓臉不紅心不跳地扯道:“被尹先生的事情刺激到了,又是剛趕了飛機回來,所以一時沒緩過來。”
見到她抱著尹梔下樓,前後注意著不把人磕碰到的動作,就連波叔都沒察覺出不妥,他隻是有一刹那疑惑,明明花白禾之前在尹逍跟前表現的還算不錯,怎麼一回來就……?
但這也是人之常情。
有的人會在親近的人跟前撒嬌,因為想得到對方更多的寵愛,然而一發現親近的人遇見了麻煩,自己就會做出一副自立自強的樣子,好像在告訴彆人:
你注意著自己就好了,你看,我一直很好。
但事實如何,隻有當事人自己心中明白。
尹梔之前有多受寵,是整個尹家的幫傭都看在眼裡的,現在尹先生遇上事情了,她心裡應該很不好受。
波叔如此想著,立刻幫忙打了私人醫院的電話,而雲野蔓則是喊來了司機,將人送了過去。
……
“係統進入自檢中……自檢無誤……掃描命運之子對宿主好感度……數據矛盾!警告!數據矛盾!”
“模式混亂,數據發送中……模式混亂——”
“嗶——”
花白禾的腦子裡吵吵嚷嚷的,一大堆聲音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最後又都消彌無形。
她模模糊糊中聽見係統欣慰地說了一句:
“我就知道這玩意早晚給你折騰到死機,隻是沒想到它來的這麼快……”
花白禾混沌地想道:
所以這是她從此都不用擔心挨電的意思嗎?
那還等什麼!搞起來啊!
她如此想著,從病床上就是一個垂死病中驚坐起,把旁邊檢查的醫生護士都給嚇了一跳,又都七手八腳地把她給按了回去。
“冷靜點!尹小姐!”
“深呼吸,深呼吸,彆著急,目前沒什麼事情,麻煩您再躺下,我幫您將心電圖的儀器線摘了。”
花白禾被他們攔的,差點以為自己這是在手術台上不想生了,被醫生按回去準備開刀。
她的視線越過這一堆白大褂,在周圍找著自己想找的那個人——
野草呢?
野草你快出來,官方允許我們談戀愛了!
“做夢嗎?”係統就是在這個時候冒出來的,它說:“雖然監督模式死機了,但是你未免高興的太早了。”
棒打鴛鴦的家長可還有它呢。
花白禾的興奮就這麼被係統一腳踹萎了。
她默默地翻了個白眼,不太高興地倒回了床鋪裡,對周圍的醫生護士說道:“我好得很,就是沒事喜歡暈一暈,可以放我回去了嗎?”
醫生護士們:“……”
你們有錢人現在都喜歡這麼玩了嗎?
吐槽歸吐槽,他們確實也沒檢查出什麼大問題,隻將花白禾的身體歸結為是剛回國的水土不服症狀,囑咐她回去多休息,最近幾天最好不要勞神,等適應了國內的水土再說。
花白禾還沒說話,門口進來的人就低聲應道:“好的。”
聽到那熟悉的低音,花白禾麵上做出不屑一顧的樣子扭過頭去,心中卻搓著手在想:
醫院可真是個好地方ho?
儘管她這會兒偏著頭,卻努力豎著耳朵想聽鹹魚翻身的雲野蔓要說些什麼,渾身上下都寫滿了‘你彆過來我可不想理你’,實際上卻又調動體內的每一個細胞去關注對方的一舉一動。
雲野蔓才靠近到她的床邊,就發現她整個人的毛都要豎起來了,像隻弓著背即將撓上來的小貓咪,用氣勢警告她:
我超凶的!
她被花白禾這強裝出來的模樣逗得心中一樂,麵上沒表現出來,而是對醫生護士道:“麻煩了,我擔心她的情況不穩定,今晚先在這裡住下吧。”
花白禾立刻跟她唱反調:“我現在就要出院。”
用的是不容置疑的語氣。
醫生們並不想在中間當夾心餅乾,領頭的那個趕緊說道:“尹家既然是大股東,想住到什麼時候都行,當然想離開也沒問題,我們會給您配上家庭醫生,隨時跟進情況,請不用擔心。”
說完他就對周圍的同事們使了個眼色,一行人迅速地出了這個病房。
留下花白禾和雲野蔓大眼瞪小眼——
“我說,我現在要立刻出院,你聽到了嗎?”花白禾眯了眯眼睛,目含危險地看著床前的人。
雲野蔓居高臨下地彎了彎身子,問了她一句:“我可以把這句話理解成,小姐是迫不及待的想與我共處一室的意思嗎?”
花白禾麵無表情地對她吐出一個字:“呸。”
她說:“雲野草,我不管你是鋼筋直還是蚊香彎,但是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馬上讓你生活不能自理,你信不信?”
雲野蔓被她威脅地笑出了聲。
她勾了勾唇,說:“好啊,小姐,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花白禾抬起腳就朝她的膝蓋踹了過去,那一腳並沒有留力氣,本該將擋在自己麵前的人踹得後退兩步,卻沒想到雲野蔓早料到了她的動作。
對方可以說是十分輕鬆地避開了她的攻擊。
站立時的兩腿微微分開,等花白禾踢個空想收回的時候,又迅速地並攏,而後抬手握住了朝著自己臉踹來的另一隻腳。
兩人的動作頓了頓,花白禾因為要用腳的力氣,所以坐在床上的身子微微後傾,雙手下意識地撐住了床麵,以免自己被對方驟然拉扯下去。
雲野蔓見她暗自使力想將腳抽回去,握著對方的那隻手不禁用指尖摩挲著她雪白的腳腕,唇邊帶了點略帶嘲諷的笑意:
“小姐不是喜歡皮膚白的人嗎?對著我的臉,怎麼忍心動手呢?”
尹梔的這個身體因為經常鍛煉,以前又常跟人動手,所以五官都被鍛煉的格外敏銳,皮膚上的觸覺也十分敏-感。
以至於明明是有些遲鈍的腳腕麵的皮膚,都被對方拇指指腹揉弄地有些發癢,像是被人在上頭放了一條帶刺的毛毛蟲,順著皮膚爬啊爬。
以至於她不自覺地咬緊了牙關,生怕自己口中漏出什麼奇怪的聲音。
最終隻能擠出一個字:“滾。”
雲野蔓聽出了她色厲內荏的調子,其實她對尹梔會害怕自己這點完全不意外。
有點身手的人,對彆人的判斷通常先來自可靠的直覺——
尹梔會害怕她,說明這個可愛的尹小姐,已經發現了她的今非昔比。
雲野蔓將她的腳往床單上壓了壓,並沒急著現在就動手,反倒是自覺格外貼心地對她說道:
“你剛回國,可能不太適應這邊的氣候,先休息兩天,平複了狀態再說。”
花白禾麵無表情地懟了回去:
“隻要你一天還在我跟前晃,我就一天想噴火。”
雲野蔓麵色平靜地提醒道:“小姐,能不動你已經是我的極限了,請不要提出讓我離開這種強人所難的要求。”
花白禾不為所動:“這很簡單,你現在向後轉——”
“看到那扇門了吧,齊步走,出門,關上,謝謝。”
雲野蔓聽見她的要求,盯著她看了幾秒鐘,眼中浮出幾許又氣又笑的意味來,最後竟然慢慢從床邊站直了身體,竟然真的轉身朝門的方向走了。
花白禾鬆了一口氣——
這麼大個美人老擺出那麼勾-引她的表情在她麵前晃啊晃,她很擔心自己把持不住。
結果卻聽到了房間門反鎖的聲音。
花白禾僵住了。
醫院門還能從外頭反鎖的嗎?
她梗著脖子,慢慢地,慢慢地轉過頭去,見到了在門口剛關好門,轉過身來的雲野蔓,那人對她略扯了扯唇角。
因為花白禾的病房在這個醫院的頂樓,發覺她沒什麼大事之後,平時的護士和醫生都在走廊儘頭的辦公室裡待著,今天正好頂樓也沒彆的vip客人,其他病房空空如也不說,連走道上都不會有人經過。
況且,在花白禾休息的時候,波叔還被她支回去煲湯了。
天時,尹梔回國;地利,隻有兩個人的房間;人和,尹梔持之以恒地氣她。
條件通通具備。
雲野蔓朝著她一步步走近,將自己襯衫的袖子又往上捋了捋,語氣裡有些漫不經心地調子:
“看來小姐確實沒什麼大礙,既然火氣這麼旺,不如我來幫你降一降?”
……
寂靜的病房裡,傳出了一陣東西落地的兵乓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