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白禾收到她的回答時, 正拿著手機一頭霧水:“……???”
她斟酌了一下, 才在手機上敲下一句:“啊?那還是算了吧?”
自己這邊隻是和欣賞的作者麵個基,但要是因此導致對方的家宅不寧,再鬨出什麼情感生活不和諧的事情來, 那就不太美了。
門外, 正打算離開的江雪,看見她的回答之後:“……”
她原以為自己披著‘流螢’的馬甲,和薛苓聊了這大半個月,好說歹說也該有點交情了,沒想到人家對於麵基這件事, 根本沒表現出多大的興趣來。
江雪一氣之下, 把手機重新揣回兜裡, 氣衝衝地往旁邊那家‘人類的秘密’走去。
起初花白禾看她半天沒回答, 以為她是忙彆的事情去了,沒想到半個小時之後, 收到了店長發來的銷售記錄,附贈一句話:
“老板,您的朋友也太支持我們生意了吧,剛才一口氣過來買了十幾萬的東西!哇!土豪!”
說著又拍了一張流水單, 上麵的總金額赫然寫著:136500。
花白禾愣了一下,她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這朋友是誰。
直到經理又給她拍了一張銀-行-卡消費簽名單, 上麵隻有簡單的一個字:“螢”。
花白禾:“……”
花白禾:“!!!”
她趕緊把這圖片轉發到了流螢的聊天框當中, 發了一連串的感歎號, 問對方:“你剛去我們家的店裡買了東西?”
流螢隻用字母敲出了一個表情:XD
花白禾下意識地說了句感謝, 正想順勢提出見麵,視線忽然觸及到自己被毛毯蓋住的雙腿。
她的指尖倏然從屏幕上彈起。
……算了。
她想,雖然她自己不太介意,反正不論什麼身份,都隻是她跟係統的一場玩鬨和互懟,但在這世界的旁人眼中,看到這樣柔弱的她,眼中總會帶點同情。
這樣隔著虛擬的網絡,反倒是她最容易與人平等相交的方式。
如此念頭隻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花白禾看到自己剛才敲上去的那些花式吹捧,眼中浮光般掠過稍許笑意,又隨著她將手機鎖屏放進兜裡的動作快速消沒。
她對薛繼鳴說了句:“我先回了。”
眼見著這傻弟弟如今有了要追求趙荷的堅定信念,她起了個提點的作用也就罷了,至於其他的,屆時走一步看一步就行了。
尤其是趙荷小朋友,她得想個辦法,在關鍵時刻,讓趙荷堅定地站到薛繼鳴的立場去才行。
……
花白禾就這樣輕易地把和流螢的聊天忘到腦後,卻不知道那一人在外頭被凍得手都要失去知覺,終於妥協地戴上手套,卻還固執地握著手機,盯著對話框等了半天——
依然不見她主動提出見麵的要求。
明明是冰凍三尺的天氣,江雪整個人卻相當反科學地,在那家‘人間的秘密’門口將自己氣成了河豚。
以至於她同行的朋友,林婉秀,原本在旁邊的百年老店裡因為給對象挑選新年禮物感到踟躕,想過來征詢一下她的意見時,打眼就看見了站在那顯眼商店前的人。
眼中全是火星子,就連臉頰都是一片通紅。
向來知道這江家大小姐隻會越凍臉越白的林婉秀登時稀奇道:
“誰惹著你了?把你氣成這樣,至於嗎,想不開到這種店當迎賓?”
江雪順著的她的指示,往後一看,果不其然,她後麵就是‘人間的秘密’廣告牌,她往這兒直溜溜一杵,不知吸引了來往多少行人的目光。
江雪默默地咬了咬牙,一言不合地離開。
恰在此時,又聽見林婉秀跟了上來,邊走邊問:“哎,過段時間不是要過年了嗎?你說我給我對象買個聖誕特刊還是新春限定比較好?這大牌終於也與時俱進趕潮流了,簡直感動顧客。”
話音剛落下,她察覺到江雪睥睨而來的目光,繼而唇瓣微張,吐出了一個字:
“醜。”
林婉秀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的更仔細了點:“你是說聖誕特刊醜?還是新春限定醜?”
江雪平靜道:“都醜。”
林婉秀震驚道:“不是吧?可是之前設計圖出來的時候,大家都覺得好看啊,我記得上個月在群裡有人貼圖的時候,你說了一句‘還行’?”
江雪麵不改色:“是嗎?不記得了。”
林婉秀絲毫沒有識破好友因為獨自單身,所以抱著‘拆散一對是一對’的險惡用心,下意識地隨著她的腳步一同前行,追問道:
“啊,那我買什麼牌子的比較好?你有推薦的嗎?”
江雪頭也不回:“沒有。”
林婉秀:“……”
所以她到底買什麼比較好?
好糾結。
她就這樣眼巴巴地跟了江雪一路,期待著從她那裡聽到什麼合適的品牌推薦,結果對方走著走著猝然停下步伐,回眸看向她:
“想聽我安利?”
林婉秀趕緊點頭。
江雪眼眸轉了轉,旋即想到了另一個事情上,即刻說道:“行,你幫我個忙。”
林婉秀趕緊問了一句:“什麼忙?”
也不怪她將自己的格調放太低,實在是好友的審美品味相當不錯,經她指點的搭配往往能收獲意想不到的效果,林婉秀現在習慣了買什麼都參考她的意見。
……
江雪與朋友的身影往文化一路的儘頭行漸漸遠,而原本的‘人間溫暖’咖啡店門口,還有幾道身影佇立。
薛繼鳴推著花白禾的輪椅出了門,不忘替她將圍巾在脖頸周圍環得嚴嚴實實,又仔細叮囑了家裡的保姆,現在天冷路滑,推輪椅的時候都小心點。
他硬是絮叨了半天還沒有要掉頭回餐廳的意思,弄的花白禾跟保姆在外頭吃了好幾口冷風。
花白禾最後扛不住了,隨口道了句:“行了,囉哩囉嗦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媽。”
然而這話一出,她與薛繼鳴同時愣住。
花白禾意識到自己嘴大了,但是又不知怎麼圓回來,隻能梗著脖子,一副‘我絕不可能將自己潑出去的話收回來’的倔強樣子。
反倒是薛繼鳴在原地怔了半天,不知她這突如其來的話是什麼意思,疑心她是不是在嘲諷自己,半天隻能憋出一句:
“沒有,我……沒有那個意思。”
花白禾看著他臉色變化半天,總算聽見他出口的話了,立即接道:“我知道。”
她眉目裡滿是輕描淡溪的不在乎,仿佛說的並不是自己的事情:
“我沒彆的意思,有些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跟你也沒關係,你不用想太多。”
薛繼鳴隱約聽懂了她話裡的意思,意在告訴自己,母親劉璐的事情,與他沒多大關係,他沒必要將上一代人的恩怨都攬到自己的身上。
但是……
薛苓講究‘冤有頭債有主’,薛繼鳴同樣也明白‘父債子償’這個道理,無論如何,劉璐是他的母親,若不是對方當年做的事情,他今天也不可能在薛家的教育下成長起來。
他的降生,原本就是另一個家庭的不幸。
這是他的原罪。
想到這裡,薛繼鳴動了動唇,明亮如玉的眼眸中,多少蒙上了一層淺淡的黯然。
他說:“我知道……”
但一邊是他的母親,一邊是他們母子都對不起的同父異母的姐姐,他唯一能做的,隻是對薛苓更好一點。
這樣才能償還他們兩個人的債。
薛繼鳴是這樣打算的,但他沒想過跟薛苓開口提及,不論對方對他是個什麼態度,總之,他隻需要維持自己的本心就夠了。
花白禾看著他眼中的情緒深淺變化,最終定格在某種堅定上,完全不知道他腦補了什麼。
但……
所幸薛苓這個身份,隻是係統方便她任務所創造出來的人設,一旦她離開,也並不會影響這個世界的運行。
也即是說,她對薛繼鳴不論好到什麼程度,都是可以的。
她也沒興趣為了故事背景,對這世界的薛承和劉璐去追究什麼,反正她如今衣食無憂,隻是看不慣這對夫妻,僅此而已。
“那姐你趕緊上車吧,看我這記性,你再挨凍感冒了可不得了。”
薛繼鳴下定決定之後,反應過來這究竟是在如何嚴苛的環境下上演的對話,趕緊讓保姆將花白禾帶回家。
還好那保姆穿的也很厚,在外頭說這麼一會兒話也無傷大雅,並不影響她麻利兒推輪椅的動作。
薛家的車開不進這條商業步行街,就停在不遠處的馬路口,薛繼鳴目送兩人離開,才放心地轉身回到了咖啡廳內。
……
當晚。
趙荷回到宿舍,沒有第一時間往自己的床上撲,反而麵色紅潤地在房間裡轉了轉,一會兒看看洗手間的垃圾簍有沒有人倒,一會兒又主動洗乾淨了拖把,把整個宿舍的地都給拖了一遍。
等到她的舍友們從圖書館上完自習回來,差點踩上室內光彩照人的地麵,頓時嚇了一跳:
“哇!這是誰做的好人好事!”
話剛說完,旁邊的洗手間裡探出了趙荷的腦袋,她露出個燦爛的笑容,回道:“我今天在宿舍沒什麼事情做,看地上有點臟,就順手給拖了。”
舍友們剛開始還誇了她心靈手巧小天使,沒糟蹋她的勞動成果,挑著乾的地方走進宿舍,又聽她問了一句:
“我要把衣服丟進洗衣機,你們有要洗的嗎?可以拿過來跟我一塊兒。”
這話一出,反應遲鈍些的都開開心心地回答‘要要要’,然後飛快地去拿自己的臟衣服放到她的盆裡。
唯有一個平日裡跟她關係不錯的學霸推了推眼鏡,盯著她臉上掛了好幾分鐘的弧度,問了一句:
“不對啊,小荷你這是談戀愛了吧?你這又是傻笑,又是給大家送溫暖的——老實交代,拱你的是哪頭豬?”
“什麼?小荷談戀愛了!”
“天呐上次宿舍打賭我還壓了我自己最先脫單,怎麼打臉來的這麼快就像龍卷風?”
原本忙著找臟衣服的舍友們也不著急了,一個個全部聚到了趙荷的跟前,臉上全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趙荷霎時間被三個舍友團團圍住,整個人都有些招架不住,臉紅賽番茄,偏偏還在負隅頑抗:
“沒……沒有,你們彆聽學霸大佬瞎說!”
學霸哼了一聲,決定在今日為自己的情商正名:“沒有才怪,每次期末你都是一副霜打的茄子樣,蔫了吧唧的,不拖到最後決不複習,結果現在要交畢業論文初稿了,每天早上天不亮見不著你人影,晚上回來還樂嗬嗬的。”
“我還尋思著你這哪兒打的雞血突然變得這麼熱愛學習,怎麼,難道現在學習不僅使你快樂,還能讓你熱愛做家務?”
趙荷在她有理有據的推斷下,無話可說。
憋了幾秒鐘,小聲逼-逼:“有這麼明顯嗎?”
整個宿舍異口同聲:“有!”
舍友們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燒:“所以快說,另一條狗是誰?”
趙荷抵抗不住,老實交代了兩人的事情,然後說道:“我們今天才在一起的,過段時間讓他請你們吃飯行不行?”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宿舍裡的女生們各個臉上都是吃到了驚天大瓜的刺激模樣。
安靜了許久之後,宿舍裡響起了第一句:
“我記得,上次院會裡還有一堆老學弟在打賭,賭大一新來的學妹當中,誰能把薛繼銘給拿下?”
“之前不是還有人說,薛繼鳴這輩子隻有可能跟書本結婚嗎?”
舍友們想到了以前聽到的各種八卦,看向趙荷的目光裡都是類似於‘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趙荷’、‘深藏不露啊’、‘強中自有強中手’、‘你這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啊’……
趙荷:“……”
“有那麼誇張嗎?”她臉上出現了幾分尷尬的茫然。
唯有看穿一切的學霸歎了一口氣,對她說道:“沒想到你成天在宿舍看,宅了四年,這一出手就拿下了院草,說吧,請我們吃哪家七星級飯店慶祝?”
趙荷臉上重新泛起了羞澀的意味,拿出手機問她們:
“那,我問問他?”
宿舍頓時響起了一陣起哄聲!
……
舍友們得了未來的一頓大餐保證,各個開心的很,起哄完了就沒繼續圍著趙荷八卦,給她留足了時間去跟自己新出爐的男朋友聊天。
以至於趙荷美滋滋地趴在床上,拿著手機跟薛繼鳴說起自己今天剛回宿舍就暴露了的事實。
薛繼鳴發了個摸腦袋的表情包,在手機那頭有些哭笑不得——
本來也不是什麼需要瞞著人的事情,為什麼有種在談地下戀情的即視感?
他說了句:“沒事,知道了也好,下次請她們吃飯就不會顯得很突然了。”
趙荷見到他這句話,當即有些不好意思,她本來打算改天找個機會,將舍友和薛繼鳴一起喊上,然後自己出這頓餐錢的。
畢竟,雖然薛家家境很優秀,但她也沒有要立刻啃男友本的意思。
但對方遠比她想象的,要認真的多。
趙荷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心中被甜蜜感所填充,原本的飄忽不定也跟著安穩了下來,總覺得……
自己是真的有點幸運了。
就像舍友說的那樣,在宿舍宅了四年剛出關,結果老天爺就將愛情直接送到了她的麵前。
想起和對方初見時的場景,趙荷抬手捂了捂臉:
不行,不能讓對象知道她有看18r的愛好!她必須得藏好!
“叮咚!”
她盯著自己的手機屏幕胡思亂想的時候,上頭忽然跳出來一個推送。
是她的特彆關注,作者‘流螢’發的一條圍脖。
趙荷下意識地點了進去,結果發現並不是作者大大的新書宣傳,也不是什麼商業合作的通知——
這條動態講了一件事。
作者‘流螢’的書,被一個十八線小作家,給借-梗-抄-襲了!
調色盤都已經做了出來!
……
五分鐘後。
薛繼鳴盯著對話框,發現對麵始終都沒有回複自己的消息,不由有些納悶。
怎麼聊著聊著,人就消失了?
但如今畢竟是信息爆炸時代,鴿聊天的毛病人人都有,他早知道趙荷這會兒就在學生宿舍,也不可能遇上什麼事情,隻當她是臨時去忙彆的事了,於是薛繼鳴隻能按捺下心底那點期待,強迫自己借著這點時間,去看點書。
正好將他初稿的結語部分再潤色潤色。
就在薛繼鳴從聊天框當中轉移開注意力的時候,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小女友正擼袖子隔著網線與人掐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