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那作品本身如何,作為創造者的他,應該都會十分憤怒吧。
不知是不是代入的情感太深,薛繼鳴發現自己心底竟然真的因為冒出的這個假設,而變得格外不舒服。
憤怒、窩火、不甘。
那負麵情緒是如此得強烈,以至於他一時間都感覺到自己心頭躥起的那股邪火。
所幸他這人平時修身養性,遇到事情不輕易動怒,對自己的情感調節也很有一套,隻是片刻,他又重新拾回了理智。
接著,薛繼鳴抬眼看了看對麵的那個因為堅持正版版權在跟剽-竊-者粉絲持之以恒隔空對話的小女友,見到她臉上的認真,心下不由有些欣慰。
就算自己真的那麼倒黴……遇上了那天,隻要這人站在自己的身邊,能夠像今天一樣,為他發聲,這也夠了。
薛繼鳴忽然有些羨慕起那個叫‘流螢’的作者了。
哪怕她寫的東西,不足以讓她在文學界獲得什麼地位,但最起碼的,如今人們心中都有是非對錯的一杆秤,明白什麼東西才是最重要的。
……
午餐過後。
趙荷愉快地執行了對‘風月無邊’座下舔-狗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的行動原則,因為手中證-據確鑿,讓找上門的人統統灰溜溜地離開了,故而此刻的她頗有些揚眉吐氣的感覺。
她本想將手套還給薛繼鳴,奈何對方怎麼都不接過去,趙荷也不想讓他的手挨凍,想了半天終於想到個辦法。
她把左手手套戴上,然後把另一隻給薛繼鳴的右手套上。
而後轉了回來,用自己沒戴手套的手,輕輕扣進對方的五指中,牽起他寬大的手掌,塞進了他身側暖融的上衣口袋裡。
女生揚起腦袋,眼睛裡都是食堂頂燈落進去的微光,對他笑著說道:
“看,這樣的話我們就都不會挨凍了。”
薛繼鳴感覺到掌心那隻柔軟微涼的手,心跳有些不爭氣地亂了,但不可否認,心底升起的溫度,順著血液流遍四肢百骸。
現在他不僅不覺得冷,反而覺得……有點熱。
趙荷察覺到兩人相握的手心中又薄薄的汗,卻故作不知,隻拉著他往外走。
有冰涼輕輕地落到了鼻尖、臉畔,趙荷下意識朝天上看去,抬眼時見到空中飄著的細絲,小聲道:
“下雪了。”
……
灰蒙蒙的天空沉沉地往這座城市壓來,橙黃色的路燈圈出的天地內,能看到牛毛般的細絲被風斜斜吹來。
花白禾坐著輪椅在窗前看了看,初時還以為下的是雨,等拿過手機看到桌麵的天氣預報時,才發現下的是雪。
她待在有暖氣的室內,最近因為儘量在降低和流螢的聊天頻率,導致她的生活又重歸無所事事當中。
這會兒,她動了動指頭,對係統嚴肅認真地說道:
“統兒,我掐指一算,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係統:“?”
花白禾繼續保持住自己正經的口吻:“都說女為悅己者容,我在這個世界大概等不到悅己者了,所以——”
係統有個不太好的預感:“……所以?”
花白禾從容不迫地接道:“所以我要學會自己取悅自己。”
係統聲音崩潰:“‘女為悅己者容’的重點是悅嗎?是悅嗎?!”
這句話的意思明明是女人會為了能夠欣賞自己美麗的人而裝扮,花白禾這到底是什麼魔鬼文言水平?
花白禾單方麵表示聽不見,
前些日子從‘人間的秘密’送到家的快遞,都被她放在床底了,這會兒她一邊說,一邊操作輪椅到大床邊,扶著椅子扶手,然後俯身將那個箱子打開,之前已經有女仆貼心地用小刀劃開了上麵的封口,但是並不知道這裡麵放的是什麼。
而今,隻見花白禾輕鬆彎腰從麵上拿出了幾樣東西,認真了產品使用說明之後,塞進了自己的小被窩裡。
隨即,她按下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小遙控器,對進門的保姆開口指揮,說現在感覺天氣有點涼,所以想去床上午休一下。
聽她滿嘴鬼話的係統:“……”
但是保姆卻不疑有它,本來現在就是冬天,室內的暖氣烘的她們都沒什麼精神,這個薛大小姐體質本來就差,犯困是正常的。
將對方從輪椅上抱到床上之後,她隨手拉過旁邊的被子,蓋到花白禾身上,也沒去看被窩裡藏了什麼,給她掖好被角之後就離開了。
臨出門前,花白禾又補了一句:
“晚飯前不要讓人進來打擾我。”
“好的,小姐,您安心休息吧。”那保姆貼心地將她的門給帶上了。
花白禾頓時摩拳擦掌,有些興奮地從被窩裡摸出自己剛才藏進去的一個玩具,一邊研究說明,一邊好奇地問係統:
“對了,我要是一會兒做點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你們的主神和紅桃A會圍觀嗎?”
係統被她的無恥震驚到了極點,半天之後才語氣虛弱地回了一句:
“宿主的人身隱-私受到宇宙法律保護,會自動屏-蔽,就算主神想看也是看不到的。”
花白禾咂巴了一下嘴,“啊”了一聲,不說話了。
唯獨係統品了品她那個字,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
“我剛才是不是聽到了遺憾的意味?你他媽這麼希望自己被公開處-刑的嗎?!”
花白禾拆著手頭的矽膠製品,一臉無辜地反駁:
“我可沒有,你彆瞎說,我這種小處-女可是很害羞的人,你不要作出這種可怕的猜測汙人清白。”
係統:“……”
它是真的想相信花白禾的鬼話。
眼見著花白禾從手頭的包裝裡拆出了一坨巨大的馬賽克,係統根本沒眼看下去,趕緊去念上次《道德經》沒念完的部分,將她整個屏-蔽了。
被窩裡,不可告人的羞-恥畫麵正在上演。
裡頭的溫度在節節升高,一位精明的魔法師正在修煉,試圖攀登又一座高峰。
十多分鐘後。
裡麵冒出了一個氣喘籲籲的腦袋,無比絕望地趴在床上,同時將自己剛才那個玩意丟出被窩,一臉的唾棄:
“靠!尺-寸不匹配!”
與此同時,她在腦海中瘋狂地喊係統,直到心頭的不滿都快消散,她才聽到係統姍姍來遲的聲響:
“乾嘛?”
花白禾振振有詞地問它:“你怎麼光記得打斷我的腿,彆的都忘了?上個世界我就想說你了——每逢床事就遭罪,你不覺得對我很內疚嗎?”
係統:“……???”
它又不是變態!為什麼要每個世界都惦記著給宿主弄破那麼隱-私的部位啊?
這種檔案萬一上傳,以後它在係統裡還怎麼麵對其他同事的目光?
係統氣了半天,才乾巴巴地回了一句:“不啊,我不僅不內疚,我甚至還有點想笑。”
花白禾被它氣了個倒仰,又聽係統補刀一句:
“這種事情,不說是現在,以後也不可能,我要臉的。”
花白禾:“……”
她對係統失望透頂,簽約的時候說好的隻要能完成任務,隻要不違反規定,彆的要求都能滿足的,現在看來——
“係統的嘴,騙人的鬼。”
花白禾控訴道。
係統:“……”
係統很無奈,回了她一張表情包:“【你看這口鍋,它又黑又圓.jpg】”
花白禾卻並未就此止步,繼續道:“我跟你講,要不是我怕痛,我以後!我自給自足我告訴你!”
係統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女人,被她的決心所震懾,半晌慢吞吞地喊了她一聲:
“花白禾。”
花白禾難得被它點名,直覺它接下來要說的內容很重要,不自覺跟著繃緊了自己的後背,唯有麵上那是那副為了極樂天堂不顧一切的樣子:
“怎麼?你以為凶我我就會害怕嗎?我告訴你,沒用——”
“做個人吧。”
係統語重心長地勸了一句。
花白禾:“……”
花白禾:“哦。”
……
但,指望花白禾能做個正常的女人,不如指望老母豬能學會上樹。
自從初次嘗試苦難之後,花白禾立刻又到了自家商店的官網上,開始找一些外用的娛樂產品,千挑萬選之後,下單的同時,她歎了一句:
“哎,畢竟條件擺在這裡,隻能勉為其難用這些了。”
係統:“……那還真是勉強你啊。”
花白禾痛心疾首地點了點頭,不忘對它說道:“統兒,我發現你最近總是偷偷地在我買這些東西的時候旁觀,以前你都不屑一顧的。”
“怎麼,你是突然了解到成人世界的趣味了嗎?”
係統:“……”
係統:“你指望我怎麼通過一團馬賽克,了解成年人的世界?”
花白禾深吸了一口氣,正想回答它,腦海中忽然傳出一聲喝令:“閉嘴!我不想聽!”
花白禾:“可我不是用嘴跟你聊天啊,我用的是腦子。”
係統惱羞成怒:“那就閉腦!”
花白禾決定皮一下:“如果我說不呢?“
係統:“那你就會後悔。”
花白禾想了想,為了貫徹自己的理念,她決定不畏係統的強-權和暴-力,勇於獻出自己的知識,於是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裡麵,她給係統輪番講自己從第一個世界以來的過程和感想。
十分詳儘,能用十萬字省略的那種。
係統不堪受擾,中途屏-蔽了她好幾次,卻沒有任何用,最後係統一怒之下,選擇了消音模式。
至於花白禾——
她也為自己的抗爭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臨近過年的某一天。
江家又有人來薛家走親戚了,江雪好不容易才抓住這個過年前的機會,試圖搶在二月十四號之前脫單。
她在客廳裡裝了很久的乖乖女,應付完各路長輩,終於找著個機會靠近薛苓的房間。
沒想到僅差幾步之遙的時候,旁邊過來了一個保姆:
“江小姐,很抱歉,我們家小姐正在午休,吩咐了我們不要讓任何人打擾她。”
江雪滿心的期待都儘數化作了遺憾。
她確認了一遍:“是嗎?苓姐最近有午休的習慣了?那我在這裡等她醒來吧。”
那保姆有些猶豫,但想了想也沒去攔她。
兩人都不知道,此刻的房間內,有一個人從被窩裡探出手,抓住了一片床單,指尖蜷起,將那塊床單擰得滿是褶皺。
那指尖甚至用力到有些發白。
被窩裡模模糊糊傳出一陣貓叫似的嚶嚀聲。
若有人此刻湊近仔細聽,就會發現裡麵的內容是:
“救命啊係統……統兒……爸爸我錯了……嗚嗚嗚死人了……”
“夠不到……幫幫忙……統兒我真的要死了嗚——”
然而並沒有人搭理她。
厚重木門的隔音效果還算不錯,外麵的人聽不見裡頭的動靜,那保姆看了一眼在門口低眉順目站著的江雪,隻覺得有些奇異。
但很快她就沒空注意這個人了,旁邊有幫傭喊她去倉庫找東西,她匆忙應了一聲,看了江雪一眼,邁步走了。
江雪離門站的稍微近了點。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正在放空思維,想著一會兒薛苓醒了,自己該找什麼借口去找她。
就在這時——
房間裡忽然傳出一聲很輕很細的嗚咽聲。
江雪整個人僵了一下,她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不太好地變了又變,爾後,上前一步,猝然擰開了門把手,悄悄往裡探進一個腳尖。
門內。
花白禾一副氣力耗儘的樣子,拎著一根纖細棒-棒尾部的鏈子,筋疲力儘地倒在床上,下意識地心虛往門口的方向看去——
正與江雪的目光對上。
花白禾:“……”
花白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