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一問:今天言情金榜第三的抄狗刪文道歉了嗎?”
花白禾的這一波反轉,看的眾人十分解氣,那些原先沉默著的大神,在這樣的事實鐵錘之下,已經知道該站在哪邊了,此刻也跟著紛紛轉發了她的微博。
情勢瞬間呈現出一邊倒的架勢來,當晚,馬甲J更新的那片文章底下,就有無數的讀者湧過去砸了地雷來表示自己的歉意,以至於薛苓的後台收入激增不少。
趙梅那天將自己鎖在房間,鎖了整整一天。
她開始的時候還開著小號去薛苓的文章底下刷負分,後來發現被追著罵的時候居多,她雙拳難敵四手,後來隻能在房間裡踱步,不斷地開口咒罵薛苓。
但這都沒用。
隻要她打開那個作者微博的小號,後台湧出的成千上萬的評論、謾罵,就會將她給淹沒。
有人質問她為什麼要抄,表示對她十分失望,有人平靜地宣布從此不再粉她和她的文。
但不是所有人都這麼理智的,尤其是隔了一條網線,互相看不到對方真實身份的情況下——
“辣雞作者,還我j-j幣!”
“你抄襲你還有臉了是吧?”
各種難聽的問候湧出來,問她什麼時候鎖文退圈,問她為什麼心思齷-齪,要抄自己朋友的文章,問她打算什麼時候道歉。
氣的趙荷抬手狠狠拍下了筆記本電腦的屏幕,想抬起這東西砸掉,卻又不好直接做的太過火。
她思考半天,重新展開了屏幕,看見待機動畫跳出來之後,拿起旁邊喝水的杯子,慢慢地傾倒——
水流被緩緩倒進了筆記本電腦的鍵盤裡,直到聽見裡麵發出的電路短路聲,趙梅唇邊才出現了一點詭異的快感。
這就是趙荷跟那可惡的薛家人沆瀣一氣的下場。
反正她隻要裝死就夠了,按照原先發表的文章收入,這個月應該也能賺到比以前打兼職要多的錢。
反正這也是她輕鬆就得到的錢,沒關係,總還會有賺到的時候。
趙梅不相信,自己死不承認那個馬甲,薛苓難道還有辦法把自己揪出來不成?
她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打開了臥室門,在外麵再三催促出來吃晚飯的聲音裡麵,總算露出了一個笑容。
……
“趙梅!!”
趙梅吃晚飯到一半,對麵的趙荷吃飯速度很快,已經先一步放下了筷子,回到了房間,但沒多久,房間裡就傳出了這麼一聲憤怒的呼喊。
趙梅才剛茫然無辜地抬起眼鏡,就聽見自己的大伯母拿著筷子開口道:“怎麼了小荷,你乾嘛對妹妹這麼凶,有話好好說嘛。”
趙荷的身影從門內出來,臉上已經浮出生氣過頭的憤怒,抬手指了指房間內部:
“媽,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就彆開口。”
繼而她含著怒氣,轉向了自己的堂妹:“趙梅,我隻是把電腦借給你一個下午,為什麼現在開不了機了?”
趙梅“啊?”了一聲,用門牙咬著筷子說了一句:“是嗎?堂姐,是不是你電腦用太久了,現在突然壞了,我可什麼都沒動?”
趙荷壓了壓自己心底的怒氣,目光裡仿佛能躥出火來,她向來是不與人為難的和善性子,這會兒也忍不住被對方做了壞事之後抵死不認的模樣給激怒。
她再次開口道:“是嗎?那我為什麼剛才檢查電腦的時候,拎起來之後發現通風口裡麵流出水了?”
“梅梅!”
飯桌的對麵,趙梅的母親臉上表情已經嚴肅了下來,像是隨時能抄起自己的鞋底給她拍到臉上。
趙梅被母親的凶樣一攝,下意識地放下了筷子,胸中激起了不忿的情緒,麵上卻忍了忍,半天才露出個抱歉的笑容來:
“啊對不起,堂姐我忘了,下午喝水的時候,我不小心漏了點在電腦鍵盤上,但是我很快就擦乾了,我以為沒事的……”
她麵上露出一些歉疚的意味來。
與此同時,她的母親也對趙荷的母親開口道:“哎呀,姐不好意思啊,我這娃不懂事,我跟她爸平時也沒給她買過什麼筆記本電腦,大概是這電腦太矜貴了,真的不好意思。”
聽見她這麼說,趙荷的母親原本的不舒服,也隻能在弟妹的示弱下,變成妥協:“是,沒什麼,都是一家人,弄壞了就壞了吧,反正小荷今年就畢業了,以後電腦也能自己買。”
眼見這一幕就要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樣子,趙荷捏緊了自己的拳頭。
……又是這樣。
她已經快要忍不下去了。
“不知道我的東西,弄壞了,不是可以不賠的理由吧?”趙荷的腮幫子繃的緊緊的,努力控製著自己的語調,才讓自己不至於罵人。
但她心底那些話,是絕不能說出來的……
畢竟,趙梅是她爸爸珍視的唯一兄弟所出,她再多的不甘心,都隻能憋著。
這件事,她從小到大就抗爭過無數遍,卻無數遍都沒有結果。
“這……”趙梅的母親看著她,眼中顯而易見冒出了幾分不高興。
趙梅則是陰陽怪氣地接了一句:“不是吧,姐,你彆這麼小氣呀,今天我看見姐夫給你買了個手表,是歐米茄的吧?它家的表鑲鑽的一個都十來萬呢,你跟我計較這幾千塊的電腦乾什麼?”
趙荷被她的胡攪蠻纏,弄的頭都大了。
她理智上覺得對方的話可惡又可氣,沒有半點邏輯,根本站不住腳,可是終究聽了之後,自動降智跟對方站在了同一個水平線,差點被趙梅豐富的經驗所打敗。
尤其是……
還有個胡攪蠻纏的叔母在那邊幫腔。
“哇,小荷交的男朋友家裡這麼有錢啊?哎呀,姐,這小年輕談戀愛怎麼這麼不懂事,錢不拿來孝敬你就算了,怎麼還這麼大手大腳的亂花?“
這句挑撥離間,一時間讓趙荷的母親臉色非常不好看。
由此也能看出,趙梅這令人厭惡的性格究竟是遺傳自誰。
也能夠很明顯的知道,趙梅母親之前那番要動手教訓自己孩子的架勢,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在外人麵前,她必然是十分護短的。
有些長輩不要臉起來,那真不是小輩能敵的。
趙荷被這個事情氣的心窩子疼,獨自回房間裡去內傷了,很顯然,她的筆記本電腦賠償是要不回來了。
……
但趙梅的好日子卻並沒繼續下去。
原因無他,哪怕她弄壞了自己堂姐的電腦,她自己也還有手機,一樣能打開圍脖。
等她離開了家,拿出了手機之後,不小心又登陸了那個作者小號,跳出來消息通知:
您有1個‘特彆關注’更新了動態。
她下意識地戳進去之後,看見的卻是薛苓的那個馬甲號更新的兩條圍脖。
第一條是:
“我手頭還有完整版的改稿過程,你還要嗎?”
並沒有艾特誰,但全網都知道她懟的是哪個。
於是在她下麵的評論裡,清一色的都是在幫她圈趙梅的作者號。
但是趙梅之前一直在趙荷家裡,沒來得及關注這個事情。
當然了,就算她關注到了,她也不可能作出回答,目前能做的唯有裝死而已。
趙梅一邊忽略後台跳出來的那些@你、2345條評論等等內容,一邊在心中暗自祈禱:
不會再有更糟糕的事情了。
她不更新這篇文了,但她隻有一個要求:這個月一過完,她就把這篇文章的收入給提出來,再也不在晉江寫文了。
懷揣著這樣的心思,她忐忑不安地回到了家,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
當陽光從窗外投進來的時候,趙梅聞到了入夏的燥熱味道,莫名從睡夢中驚醒。
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出手機,看薛苓的圍脖更新。
她在心中暗自祈禱著,千萬不要再有動靜了,隻要還停留在口頭戰的地步,她就無所畏懼。
但上次聽見她祈禱的神仙,也許是在這個時間點還在沉睡,於是錯過了她的心聲。
趙梅很不幸地發現,薛苓又更博了。
而且是她怕什麼就來什麼——
薛苓的圍脖最新內容,是通知她,要給她發律師函,告她抄-襲,請她做好準備。
這個世界的版權保護意識發展的挺好,畢竟是文運昌盛的世界,就像是之前流螢被人抄的事情一樣,雖然程序複雜,但是正版告盜版,判定多半有效。
趙梅坐在床上,整個人都懵了。
即將入夏的溫暖似乎並沒有光顧她,她整個人仿佛被世界遺留在了隆冬中,以至於看著那條圍脖的內容,她好半晌之後竟然打了個寒戰。
隨後,她猛的反應了過來!
趙梅從自己的床上起來,哆嗦著拿出自己的手機,腦海裡滿是薛苓平日裡不笑時那副不近人情的樣子,就連薛繼鳴都說過自己的姐姐有時候脾氣有些古怪。
但是脾氣古怪的人,通常都比較固執……
換句話說,也就是說一不二。
趙梅不知是不是腦海裡想的東西太多,一會兒是自己收到巨額罰單的樣子,一會兒是自己在法院外麵被薛苓在台階高處居高臨下打量的樣子……
以至於她給趙荷撥打電話的時候,好幾次開錯了通訊錄。
不是點進短信頁麵,就是點進了微信頁麵。
檢查了好幾遍,她才找到了趙荷的電話號碼,點了撥打鍵。
“嘟、嘟……”
那忙音好像感受不到她焦急的心情,在這個時候還要不緊不慢地在她耳邊叭叭,似是跟著這賊老天存心氣她。
趙梅幾乎能在心中數出那聲音響過的數量。
在第六聲之後,忙音終於聽見了她內心的呼喚,於是……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隨著一聲女聲提醒,之後的話筒忙音陡然加快了節奏,開始一連串的“嘟嘟嘟嘟”起來。
可趙梅隻想吐血!
趙荷居然掛了她的電話!
她內心湧現出無數的罵娘衝動,終究隻能耐下性子,在各種聊天工具上騷-擾了她之後,又給她打了第二個電話。
萬幸,這次趙荷終於接起了。
儘管聲音還是那樣的不情不願,顯然沒從昨天的事情裡緩過來,還在生氣。
“什麼事?”
趙梅趕緊抬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努力在電話這頭裝出可憐兮兮的味道來。
“姐,我知道錯了,對不起,電腦的錢,如果你實在很缺的話,我去貸-款還給你,好不好?”
她的聲音裡已經有了啜泣的意味。
但趙荷卻聽的忍不住想翻白眼。
嗬,讓趙梅貸-款給自己賠電腦?她怕是不想回家了。
“這就不用了,如你所說,我確實不缺那點錢。”後麵一句話,被趙荷咬出了極重的音。
趙梅心中又有些不舒服,但現在顯然不是她耍小性子的時候,等過了這茬,以後再慢慢膈應趙荷也不遲。
她嗚嗚嗚地說道:“姐姐,你彆生我氣了好不好?”
趙荷深呼吸了一口氣,回道:“有什麼事你就說。”
趙梅趕忙道:“我不小心得罪了苓姐,姐,你幫我跟她求個情,讓她高抬貴手,放過我好嗎?”
……
花白禾還不知道趙梅已經開始出動親情牌了。
或者說,其實她對網上發生的一切渾然不知,這一切都是係統閒著無聊,又不想看馬賽克畫麵,替她做的事情。
等她從那墮落的地-獄裡爬出來時,係統都已經在網上幫她聯係好了律師。
花白禾腰酸背痛,拿著手機刷了刷圍脖,笑著對係統說了一句:“可以啊,統兒。”
係統哼了一聲,沒理她,顯然是對她非常不屑。
花白禾安撫係統:“哎呀,統兒,我不是什麼事情都沒做,我起碼摸透了江雪的兩層馬甲呀!”
係統木著臉:“這我一個月前就知道了,謝謝。”
花白禾:“……”
行吧。
她一朝吃撐,也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在江雪離開之後,轉著輪椅去到書桌邊,打算將自己的黑曆史評論給刪掉。
結果她卻在書桌上發現了一本攤開來的書。
《牡丹亭》。
上麵赫然是一句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花白禾怔了一下,又隨手給蓋上了。
然後她打開了電腦。
電腦黑屏許久,終於冒出來了光,先是一行白色的字:“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然後那行字慢慢地變大,像是白色的金屬塊,占據了整個屏幕。
不多時,電腦仿佛中了病-毒,一行行小字排著隊由遠及近,湊到了這行大字的身邊,隨後,滿屏幕都是——
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花白禾坐在輪椅上,眼瞳中映著那句話。
她的右後肩又開始隱隱發熱。
那熱量傳導到她的眼中,竟讓她的雙眼再次跟著模糊了起來。
花白禾慢慢地勾起了唇,對係統出聲道:“看,現在我又發現了……她的第三重馬甲。”
明明在笑著,她眼眶裡卻慢慢地溢出了些許濕意。
連帶著嗓音都有些低啞。
她抬手摸了摸電腦屏幕上的那行字,跟著輕聲念道:
“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