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白禾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不管那海草一樣黏在自己臉上的頭發,好半晌,等到咳嗽、吐水,想乾嘔的後勁兒過去之後,她氣勢虛弱地眯了眯眼睛,打量著那個銀尾人魚。
好半晌,她才氣若遊絲地問了一句:
“你不喜歡我誇你仙女,我們可以商量著換詞,姐,您至於把我往死裡整嗎?”
那人魚看著她可憐兮兮地眼圈帶紅的樣子,心中忽然漫上了一丁點的奇怪感覺。
她並不知道那是內疚,隻覺得有些難受。
花白禾跟她兩廂對峙的時候,唯有係統從頭到尾保持了冷靜,開口道:“這個世界不太對……”
“我剛才緊急查閱了中級場的背景設定,人魚一族隻有族長才能夠叫做‘塞壬’,結合她對你說的話,我懷疑她保有上一世的記憶,但是奇怪的出現了錯亂。”
“而且,這個傅光啟也不太對,按理說他現在該是一個普通人,可是他同樣擁有穿越屏障的能力,太奇怪了。”
花白禾現在腦袋還在嗡嗡響,對係統的話並不很能理解,隻聽了個一知半解。
她隻將視線慢慢地轉到了傅光啟的身上。
卻發現傅光啟一直在看著那條銀尾。
這畫麵奇異的有些熟悉——
花白禾想,在新手村任務的時候好像就是這樣,女主角看著她,男主盯著女主,而她看著男主?
“統兒,你有沒看到傅光啟頭頂的那一片綠光?”花白禾稍微喘過氣來了,就恢複了之前的活力。
係統卻並不如她那般樂觀,並沒開口搭理她的話。
……
傅光啟看著那條銀尾,看了很久之後,才突兀地開口說了一句:
“以你現在的能力,可以從這裡直接出去,你怎麼會被抓?”
聽見他出口的聲音,那個已經化出人身,墨綠色的卷發披散在身後的銀尾順勢看了他一眼,眼中有著十足的輕蔑和嘲諷。
室內氣氛一時間十分沉寂。
花白禾不知道是那人魚再次使用了作用人心的溝通能力,還是她單純就這樣嘲諷傅光啟,表情裡的意思儼然是:
我想待在哪裡是我的自由,輪不到你說話。
花白禾:“……”
傅光啟:“……”
其實花白禾猜的沒錯,銀尾確實沒跟傅光啟回答這個問題。
但她反問了另一段:
“這種穿透空間的能力,我族當中隻有我才擁有,你又是從哪裡領悟的?按理說,族中的能力,本該各不相同,從以前到現在,我還沒遇見覺醒能力一樣的同類。”
“而且,你身上有種我十分熟悉的氣息,你難道是我……”
“失散在外的兄弟?”
傅光啟:“……”
聽見那句‘失散在外的兄弟’時,他心中的情緒著實複雜。
神特麼兄弟。
他的能力為什麼會與銀尾相同——
那當然是因為,他身體裡,流了她的血液啊。
作為“藍海”項目有史以來第一個兩族生物結合成功的實驗體,彆說是穿越屏障的能力,如今的他,就連力量,都跟‘塞壬’在全盛的時期一樣。
傅光啟閉了閉眼睛,重睜開的時候,眼底已經是一片漠然:
“如果你想離開,最好是趁今晚,過了這時間,就來不及了。”
花白禾跟銀尾同時怔住,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直到——
“警告!警告!第三實驗場出現異常!第三實驗場出現異常!”
白日裡聽見的警報聲,再次在兩人一魚當中響起。
麵對曲暮春的疑惑,傅光啟很淡定地開口道:“抱歉,我今晚來這裡是有私事要解決,所以暫時黑了半小時的第三實驗場監-控,現在應該是被發現了。”
花白禾:“……”
花白禾:“!!!”
幾乎是在瞬間,她就裝出曲暮春的人設,一臉懵逼地抱著頭,“我今天晚上一定是在夢遊!為什麼我根本聽不懂你說的話啊?傅光啟,你跟這人魚大姐們認識嗎?”
傅光啟聽了她的話,抬眼看了看銀尾,卻見她朝自己勾了勾唇,而後整個身形卻逐漸在空氣中隱沒,消失不見。
他無聲挑了挑自己的唇角,知道現在的藥丸公司的禁製對這人魚來說形容虛設,不知怎麼有些高興。
哪怕對方根本不記得他,也不妨礙他此刻的心情愉悅。
傅光啟看了看花白禾這幅溺水剛醒的虛弱樣子。
花白禾被他打量的後背寒毛直豎:“你、你要對你可愛的朋友做什麼?傅光啟我先提醒你,做個人啊——”
話還沒說完,男人的身影已經走到了她跟前,徹底將她籠罩。
“這個爛攤子,總要留個人來收拾吧?”傅光啟打斷了花白禾的話,對她莫名地露出了個笑容。
然後,還未等花白禾反應過來,他抬手就劈向這人的後頸。
下一刻——
女生軟趴趴地往地上倒去,臨了被他抬手一接,隻輕輕的放在了地上。
……
“警告!警告!第三實驗場出現異常!”
第三實驗場的警告還在嗶嗶作響,然而始作俑者們都消失不見,等到荷-槍實-彈的守衛們來到裡麵之後,發現的隻有倒在一灘水裡麵的低級助理曲暮春。
她麵前的玻璃鋼完好無損,然而經過檢查之後——
眾人發現,裡麵那條最珍貴的人魚,不見了。
第一實驗室,負責人魚項目的研究主任幾乎氣的要吐血,哪怕這個曲暮春醒來之後聲稱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依然暴跳如雷地對底下人吩咐道:
“讓她開口!二十四小時內,我必須要知道那條珍貴的人魚的下落!”
“漏洞究竟出在哪裡?檢查出來了嗎?第三實驗場的監-控,到底是怎麼被人入-侵的?你們這群飯桶!給我去查!”
第一實驗場的研究者們各個臉色都不好看。
比他們臉色更不好看的,則是藥丸公司聘請來的那些安保人員。
他們覺得今天簡直倒黴透了,上午的時候第三實驗場裡麵的人魚搞了破壞,他們就覺得很奇怪了,結果晚上更好!
那人魚實驗體就這麼溜了!
第一實驗場的水缸開關根本沒有開啟的痕跡,第三實驗場根本沒有出口,然而卻有個倒在水泊中,一問三不知的低級研究助理。
見了鬼了……
那人魚難道還會魔術不成?
他們都知道那個低級的研究員看樣子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但這會兒上麵都已經發話下來了,他們不給個交代,是絕對不行的。
沒人會憐惜,一個普通的低級研究助理的命。
畢竟,這裡最不值錢的,就是低級研究助理與那些誌願者了。
……
如果說整個藥丸公司都覺得流年不利,那花白禾的遭遇絕對算是倒了血黴!
“統兒,你做這次任務之前,有沒看老黃曆?”
花白禾被關在一個小型審-訊室裡,一臉深沉地問係統。
“命運之子和他對象,一人把我往死裡坑一次,這可算‘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吧?”
花白禾整個人都很茫然。
“你說那人魚搞我,我沒問題,畢竟我這盤正條順,貌美如花,魅力跨越種族,我能理解——但是這傅光啟真不是個東西啊!”
“老婆還沒娶進門,先把媒婆丟過牆,請問這是什麼操作?”
係統:“……”
它也很想知道為什麼,問題是花白禾問它,它問誰去?
想了想,它隻能回一句:“大概,他是嫉-妒你被他家的老婆看上,所以……?”
花白禾麵無表情,在腦海裡給傅光啟比了無數個中指。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一個道理。”係統意味深長地教育了她一句。
顯然,它對命運之子的對象看上花白禾這個事,依然有些耿耿於懷,不忘在花白禾麵臨牢獄之災的時候,把教育放在第一位。
花白禾:“?”
係統:“彆碰兄弟的老婆。”
它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其實之前的低級場都沒事,但要是到了中級場——”
“你可能會死。”
花白禾絕望地看著一個肌肉大漢從遠到近地朝她而來,木著臉回答道:
“我看出來了。”
……
十分鐘之後。
“藍海”基地的地下,其中一個特殊的刑-訊室內。
“啊啊啊啊——!”一聲慘叫從當中傳出。
有個人手中拿著針筒,對旁邊人開口道:“這次的新藥劑效果不錯,但這女人可真是個硬骨頭,居然到這一步還什麼都沒招出來。”
“也許,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呢?”
“那也沒辦法了,上麵交代了,隻能怪她太倒黴,也是我對這些亞洲人不感興趣,太乾癟了。”
在一群男人的調笑聲裡,花白禾覺得很累。
嗓子很累,心也很累。
畢竟一直演出被折磨的尖叫聲,對她來說並不太容易,但總比她真的挨了那麼多莫名其妙的折騰要好,這一切都得依賴於係統切斷了她的痛覺神經。
花白禾叫的無聊了,開始跟係統演:
“統兒,我被折磨的第一次就這麼沒了,你要怎麼對人家負責?”
係統:“……”
係統冷漠:“要不要我再給你恢複一下痛覺,讓你好好品味一下這個第一次。”
花白禾:“……你變了,你個負心漢。”
係統知道她初曆任務的艱辛,正想說點其他的話轉移花白禾的注意力。
結果花白禾卻自言自語地在腦海裡說道:
“哎,那個銀尾巴的人魚,說她馬上就要變成‘塞壬’了,如果我沒記錯,她繼承了族長的位置之後,豈不是要變成,雌-雄同體?”
係統不明白她的關注點在哪裡,有點蒙:
“啊,怎麼了嗎?”
花白禾幽幽地說了一句:“我還沒玩過這麼刺激的。”
係統:“……”
“我還是個孩子!你這個畜-生!”係統拒絕去思考花白禾所想的畫麵。
為了不讓這人順著那個話題發揮,係統搶過話頭:“等等,我感覺到一股奇怪的能量!”
花白禾:“?”
半分鐘後。
那些拿著實驗室新藥品的男人正在聽這個低級實驗助理百變的叫聲時,忽然發現那人不再尖叫了。
他們忽然將目光集中到她身上,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被他們束縛在椅子上的女人低著頭,露出那截脆弱的、略有些突出的後頸骨,上麵蒙著一層略白的皮膚。
她長長的頭發落在臉前,擋住了她的表情,讓人什麼都看不清。
陰影下,她慢慢地勾了勾自己的唇,久不喝水讓她的嗓音變得極為沙啞。
隻聽她慢慢道:
“神說,要有光。”
“如果我不要光呢?”
話音落下,她慢慢地抬起頭來,一個堪稱邪佞的笑容出現在她的唇角。
同一時間,整個“藍海”基地的電忽然停了。
所有人習慣性地拔-出-槍,正想對花白禾射-擊,結果房間的地磚卻忽然被一股龐大的力量所掀開,瀑布般的水流從底下衝了上來,將站在花白禾身前的人立刻撞的七零八落。
她就保持著雙手被縛的姿勢,坐在那張椅子上,一動不動。
就在她的身旁,空氣中忽然出現了一個聲音:“嘖,你這麼裝-逼,我要是不來,你這會兒已經變成梭子了。”
就在那聲音響起的時刻,腳底下的水流中忽然被凝出一道道的水-箭,朝著室內那些保全人員的知名處飛射而去——
“啊!”“老天!”“操!”
無數的罵聲之後,是倒了一地的人。
傅光啟這才露出身形來,看著花白禾那副慘兮兮的樣子,正準備俯身去給她解繩索——
忽然發現花白禾深吸了一口氣。
傅光啟還未反應過來,聽見她中氣十足的吼聲在自己耳邊響起:
“傅光啟我日了你血媽!賣隊友快樂嗎!”
乍然遭受音波攻擊的傅光啟:“……”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就知道這個小祖宗沒那麼容易解決,對於這個在新一世生活中出現在他生命中的朋友,他其實還挺珍惜的。
因為有點心虛,他隻能麵無表情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然後對花白禾示意了一下另一個方向。
“日完我媽了嗎?”
“日完的話,也請公平一點,雨露均沾地寵幸一下她家令堂吧。”
在他示意的方向,一張熟悉的漂亮臉龐出現在空氣中。
正是那個‘塞壬’。
花白禾剛想繼續開口以示公平,卻忽然想起了另一個問題:
“等等,統兒,她現在是這一任族長了嗎?”
係統:“啊,怎麼?”
花白禾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那個人魚的方向,又看了看傅光啟,被他解開桎梏之後,活動了一下手腕,然後對傅光啟露出了一個同情的眼神。
傅光啟:“?”
花白禾對係統說道:“我忽然不恨了。”
“我一想到傅光啟的未來——老婆掏出來比他還大,我就不恨了。”
這是倒了什麼黴,才把活生生的言情劇本,換成了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