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她比我多了二兩肉?”
花白禾:“……”
花白禾:“???”
……
人魚之戰開啟的前夕,F州某座城市中。
夏單被人搶了。
那些人拿著消防栓玻璃裡麵的斧頭,裝成是侍應生來替換客房服務,禮貌地敲開了他的門,而後——
銀光閃過。
斧子在他眼中破開一條線。
一滴血從他的額頭中落下。
夏單作為一個新時代五好青年,哪怕來到米國多年,因為一直都在研究所裡,也沒有感受過這個國家最底層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的生活。
他嚇蒙了。
哪怕已經知道現在外邊因為大停電變得很亂,但他真的不知道會亂到這個地步。
所以他第一反應是——
抱頭,蹲下。
“兄弟,彆打我,水和食物都在桌子上,彆殺我!拜托了!”
他毫無尊嚴地抱著自己的腦袋,恨不能把自己縮成初生嬰兒的姿態,好像這樣就能讓他逃過一頓痛毆。
也許是他太識相,也許是他房間裡剛換的那桶桶裝水取悅了來人,最終,他以挨了幾腳踹,斷了鼻梁為代價,勉強算是沒少物件地在屋裡留了下來。
但他所在的地方已經不再安全。
這還隻是淩晨四點。
天還沒亮,誰也不知道第二天會發生什麼,可能是來電、來水、來維護治-安的人,也有可能……
會更差。
夏單捂著自己斷掉的鼻梁,在房間裡蹲到了淩晨六點。
天沒有亮。
相反的,昨晚開始就一直上升的、燥熱的、幾乎能將人燜熟的氣溫,現在卻一點點在下降,他感覺到了涼意。
聯係到昨晚的極端天氣,夏單不知想到了什麼,立刻衝進了屋裡,開始翻酒店裡的衣服。
除了不抗寒的西裝之外,還有兩套加絨的浴袍,用作冬日穿的。
這是他唯一的禦寒衣物……
昨晚的氣溫最高大約在四十五攝氏度左右,如果……今天白天的氣溫,突然降到零度,該怎麼辦?
夏單從未如此迫切地認識到,他逃出了“藍海”基地之後,死亡從未從他身邊遠去。
拿著鐮刀的死神,一直就這樣不遠不近地跟著他,等待他什麼時候放棄,直接收取他的人頭。
夏單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他也許需要在氣溫來臨前,獲得足夠的禦寒物資,還有食品和水——昨晚進門的斧頭大汗,搬空了他的飲水機,他想喝到乾淨的水,隻能夠去舔地上還沒乾的水漬。
因為淩晨兩點的時候,水龍頭裡就沒再出水了。
夏單知道自己這樣毫無自保能力的人出門實在傻得很,但他不想就這樣等死。
在屋裡,斷水斷糧,隻有死路一條。
他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在黑暗中憑借著自己學過的那些生物知識,摸上了自己鈍痛的鼻梁,然後——
在腦海中模擬著手動接鼻梁的動作。
夏單在心中不斷地默念需要的力道,偏離的角度,修正的角度,甚至在腦海中構析出了自己鼻子被切開之後的解-剖圖,不斷地修正自己在腦海中想象的力道。
五分鐘後。
酒店的三十一樓裡響起了一陣慘烈的痛叫聲!
讓周圍的其他房客聽著都心中一凜。
而夏單本人,則是痛的在地上打滾,鼻子又痛又辣,痛的像是被人生扯掉一樣,痛的他眼淚不斷地流出來,都用方言喊起了媽……
如此直到十多分鐘之後,他才攢齊從地上爬起來的力氣。
他從消防通道慢慢地蹭到了樓下。
所幸這會兒跟那斧頭狂魔一樣的人並不多,大部分人還是想要縮在屋子裡等救援的,消防通道沒有任何人守株待兔,等著攔住上下的過路人“收費”。
夏單裡麵穿著貼身西服,外套浴袍順利地走到一樓時,整個人都有些不可思議。
但當他看到酒店一樓被人砸破的玻璃,已經消失不見的工作人員之後,就立刻驚訝不起來了——
找吃的,找喝的,找穿的,這才是他必須要注意的東西。
夏單一邊默念著自己要找的物資,一邊像是田野上的田鼠似的,鑽出自己的腦袋,東看西看地望風。
整條街上,除了破爛的汽車,被撞倒的標牌,被火燒成灰黑色的店鋪,碎石頭之外,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
這會兒整條街上靜悄悄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背運走到了極致,他終於等到了轉運的這天。
那些人已經搶完了這條街,普通的人又因為這極端變化的天氣,喪失了出門的欲-望,或者是因為物資還能墊補,或者是因為還抱著希望。
夏單慢慢往外麵走,搓了搓自己的手,低聲道:
“我不隨便拿,我給錢的,我發誓,我就把錢用石頭壓在店鋪的收銀台上……”
念著念著,他心中的罪惡感就減輕了很多。
他剛從一輛車旁邊路過——
忽然被一股力量小小攔了一下。
一道嘶啞的嗓音小聲的響起:
“你好……請問你可以把手機借給我,咳咳,打個電話嗎?求求你了,我爸爸受傷了,我要送他去醫院……”
夏單轉頭去看,見到了後座上,一個女孩子坐在一具一動不動的屍-體旁,紅著臉、哄著眼睛對他開口道。
小女孩的眼中有些支離破碎的光。
如風中殘燭,不知什麼時候會熄滅,也可能就那樣苟延殘喘地延續下去。
“夏叔叔……?”
小女孩說完話,才看清他的長相。
夏單也認識她,這會兒動了動自己的喉嚨,一時間有些不忍。
他記得這個女孩兒,曾經跟她父親一塊兒在研究所開展的會議上出席過,因為他的小孩兒緣向來不錯,所以他有幸跟對方進一步認識,然而在這樣莫名其妙的災難前……
那點相識已經不算什麼了。
再聲名赫赫的人物,消失也不過是在一刹那間。
這會兒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小女孩的問題。
不論是告訴她現在的手機用不了,還是要告訴她,也許去醫院也救不了她的父親。
他就那樣穿的不倫不類的,在原地站了許久。
直到氣溫在不知不覺中,又降低了許多。
風慢慢變得冰冷刺骨,從他露在外邊的皮膚上陣陣刮過。
終於,夏單忍不住了,他低聲說道:
“我很抱歉。”
“我的手機壞了,我也找不到去醫院的路,附近也沒有能打電話的地方。”
“我猜山姆也許是睡著了,麗莎,你可以先吃點東西,再回來陪他?你應該還沒吃早餐吧?”
他的記憶力還算不錯,這會兒能想起來小女孩跟她父親的名字。
小女孩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爸爸。
從夏單的眼中,她看到了一種很奇特的情緒,她的詞彙形容不出來,隻是覺得很悲傷。
就像是她昨晚看到的某個在車門後座哭著的人。
那個成年男人跪著哭了很久,然後——
他開始了禱告。
那種肅穆的氣氛,麗莎曾經在跟著父親去看望剛走的爺爺時見過。
她模模糊糊地意識到……
對方身邊是有人去到了天堂。
現在,夏單用那樣的看著她的父親,讓這個在一夜間聰慧起來的小女孩,從察言觀色中明白了什麼……
她的爸爸,被上帝召喚回身邊了。
她抬手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爸爸額角已經乾掉的血跡,小聲道:“爹地,你忘記跟我說‘再見’了。”
“但是我不會跟你生氣的。”
她明明很希望自己的爸爸能睜開眼睛再摸摸她的腦袋,可這會兒卻不得不裝出一副大方的樣子。
因為她父親說過,上帝並不大方,被他召回身邊的孩子,再也不能從天堂回來。
從此隻有人間的親人在禱告時,才能讓離開的人在雲端聽見。
她淚眼婆娑地去看夏單:
“夏叔叔,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我爸爸呢?”
夏單眼睛發澀,對她展開了手臂,在她過來之後,摸了摸她的額頭,低聲道:
“很快,很快的,我發誓,麗莎……”
他的鼻子又開始痛了,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正骨的動作不好,才讓他這樣痛。
眼淚又輕易地流了出來。
他拍了拍小女孩的腦袋,卻發現了不同尋常的溫度。
夏單愣了愣,說了聲‘抱歉’,又用額頭貼了貼對方的腦袋……
果然,麗莎發燒了。
在這溫度下降的惡劣天氣中,這可不算是什麼好消息。
夏單自言自語地開始背誦兒童退燒藥的成分,呢喃道:
“退燒藥……我現在除了吃的、喝的、穿的,我還需要藥……”
……
不久之後,海邊。
雲層低低的垂著,天際的一抹微光掛了許久,不知道是在積蓄力量紅遍天空,還是被那寒冷壓的隻剩這一點力氣負隅頑抗。
不知名的海島上,海風越來越大。
花白禾凍的受不了,跳水了——
“還是海裡暖和。”
她舒舒服服地泡在海水裡,歎了一口氣。
塞壬和索菲亞不知道打到哪個半球去了,附近都找不到她們倆的身影。
傅光啟不知道是天賦覺醒,還是也不想一個人待在岸上,同樣來到了水中,就在她不遠不近的地方,無形中默默看護著她。
直到她回頭——
“哎,老傅,上次的片子看完你好像還沒給我說觀後感?”
傅光啟想到那部劇,腦海裡就開始了循環的“讓我們紅塵做伴,活得瀟瀟灑灑”,對花白禾的問題隻有一個回答。
那就是不想回答。
花白禾不以為意,很有對付這種麵癱的經驗,繼續道:“對了,你覺得塞壬和索菲亞誰能贏?”
傅光啟用一種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花白禾,才慢慢啟唇:“不知道。”
花白禾忽然嘿笑一聲,主動往他的方向遊去,抬手給他甩了一片水,嬉鬨道:“這兩個都是大美人,你喜歡哪個啊?我幫你追!”
傅光啟:“……”
幫他追,他並不指望。
隻要那個索菲亞能贏,帶著花白禾走的遠一些,或許他還有點希望。
但這個念頭才剛剛升起,就被傅光啟本人掐滅了——
他從來都不需要彆人去讓。
如果塞壬真的喜歡上花白禾,那麼他就斬斷自己的心思,就這樣。
傅光啟沉默了一會兒,破天荒地反客為主:“你相信,人有前世嗎?”
花白禾聽見他的問題,撥水的動作停了片刻。
但很快又恢複了原狀,笑問:“怎麼?你前世談了一場跨越種族的戀愛了?”
傅光啟本來想開口的話,就這樣被她逼了回去。
他之前想說:
我的前世裡,並沒有你這樣好的朋友。
所以,我是真的重生了?還是到了個平行空間呢?
就在傅光啟思考的時候——
遠處的海上響起了滔天巨響!
一道身影被重重的拋起,像一枚炮-彈,朝著淺灘的方向飛來。
熟悉的姿勢,熟悉的失敗。
理所當然的,另一條冰藍色的人魚依然用那勝利的姿態悠哉悠哉地回來了。
塞壬不可置信地倒在海水中,抬手想要碰到花白禾那個方向,有些費力地說道:
“這一次,我得不到你了嗎?”
“真可笑,我們在一起那麼多世界,我陪伴你走過那麼多的世界,竟然要停止在這裡……我真的不甘心……”
“我還沒有給你找到一枚,更合適的戒指……”
話音還沒落下,索菲亞就抬手打出一道水柱往她身上滋去:
“醒醒,你這哪裡來的冒牌貨,跟我做白日夢呢?”
花白禾:“……”
傅光啟聽到“戒指”那一詞,不知怎麼的,竟然脫口而出道:“紅珊瑚的就很好。”
塞壬的目光猝然轉向了他。
花白禾正想看他們倆摩擦的火花,冷不防自己的腦袋卻遭人一扭,正對上索菲亞眼角的淚痣:
“怎麼?她比我好看?”
“嗯……不……”花白禾還在猶豫怎麼開口的時候,索菲亞已經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後倏然沒入水中,再出現時就在塞壬旁邊了。
她抬起有些尖利的爪子,朝著她臉上的鱗片剜去:“媳婦有命,不敢不從,你這族長鱗片,借我用用吧?”
塞壬:“??”
借?
她還沒來得及拒絕,就感覺到自己臉上傳來一股劇痛。
染血的黑色鱗片,已經被索菲亞輕鬆地貼到了自己的額間。
“彆這麼小氣,以後還你。”
索菲亞衝她禮貌地笑了笑,轉身往回走。
海浪托起她的魚尾,讓她像是踏水而來的妖-精那樣,停在了花白禾的麵前:
“現在我是族長了,配件齊全,你該滿意了吧?”
花白禾:“……?”
什麼配件?她還是個純潔的小處-女,不是很明白?
索菲亞看她裝傻,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對她道:“行吧,我知道了,還要驗貨是吧?”
說完,她拉著花白禾潛入水中。
“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