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大陸。
破舊的城市巷道中,林立的高樓叢生, 交叉投映的陰影遮擋了許多街道的光。
往日裡颯颯的微風消失不見, 現在這城市裡隻留下一股格外奇特的衰敗感。
此時,城市的其中一條乾道上。
穿著軍綠色厚衣服的夏單低低地咳嗽著, 他白皙的右手抵成拳頭湊在唇邊,在心中默默地數著:
一、二、三、四……十。
就在他的感知範圍內,有十個能力者潛-伏在周圍。
這還是他所能察覺到的……
並不包括一些因你能力特彆強的。
三天前,他牽著麗莎走在去機場的路上,幸運地碰到了一輛還留著些存儲汽油的車, 但是因為使用的地圖版本太舊,沒有導航, 半路上他們闖進了一片喪屍的活動區域。
麗莎逼不得已, 又一次發動了她的能力。
幸運的是,他們從喪屍的包圍圈內走了出來。
不幸的是,他們的所作所為正好被另一群盤踞在本地的能力者所看見,他們將麗莎當成了怪物, 認為她早已死亡, 又或者是被喪屍病-毒控製了,成為了它們當中能命令喪屍的頭頭。
他們想要殺掉麗莎。
夏單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大阻礙。
之前麗莎高燒時, 他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顧她,等到她好了之後,自己卻好像跟著被傳染了那嚴重的感冒似的, 發起了低燒。
沿途他們不是沒有找過藥, 但是所有的消炎藥、退燒藥都對他沒有用。
他這低燒每天一到下午就開始, 伴隨著咳嗽,但其他多餘的症狀都沒有出現,既不喉嚨痛,也不會頭暈,除了體溫稍高些,他甚至都感覺自己在低燒的期間思維活躍度更甚平時。
——出現這個念頭的時候,夏單在想,自己一定是已經燒迷糊了。
隨之而來的,是他發現自己一日賽一日的耳清目明。
他的視野中逐漸出現一些很特彆的東西,比如他能夠透視一定範圍內的空間,又或者是莫名其妙能夠讀懂風的訊息,預測出天氣的變化……
夏單一時之間真的不知道自己這算是什麼稀奇古怪的能力,他甚至懷疑自己這是發燒太久了,得了癔症。
但無論如何,現在他和麗莎所麵臨的局勢,卻是末世以來最嚴峻的。
今天不是他和麗莎離開,就是被那些人埋葬於此。
他隻能……寄希望於自己身上發生的那些變化都是真的。
夏單動了動手肘,正好碰到了自己腰上皮帶中彆著的堅硬物件——那是他之前從喪屍堆中,撿到的一把手-槍。
他數了數自己擁有的子彈數量,唇邊的笑容變得越來越苦澀。
與此同時。
本城最高的高樓樓頂,一個男人抽著手中的細煙,明滅忽閃的光被嫋嫋的煙霧染的更暗了許多。
就在那煙即將燒到屁股上的時候,他從鼻腔裡深深地呼出了一口煙。
雖然他不知道那個奇怪的小女孩藏在哪裡,但是,既然有人委托了他這單生意,他也隻能拿錢做事。
末世生活不易啊。
他眯了眯眼睛,眼尾自然彎出一分陰鶩的弧度。
隨後,他抬手將煙頭丟到了腳下,用鞋底碾了碾。
不論怎樣,這單,他拿下了。
風吹過他周身的同時,數道人影從暗處倏然衝出,直直朝著地麵巷道陰影中站著的那人而去——
……
與此同時。
大西洋,北緯32度18分,西經64度40分處,傳說中百慕大三角所在的區域內。
海麵上冒著四個小小的腦袋,看著麵前無比平靜的海麵,各個麵麵相覷許久,卻都沒有動作。
花白禾和傅光啟麵麵相覷,是因為不明覺厲。
至於塞壬和索菲亞兩條魚,則是因為感覺到了危險。
因為儘管麵前海上什麼都沒出現——
但是她們的直覺卻告訴他們,他們所處的這方海域裡,藏著巨大的危機。
那恐怖的感覺,仿佛千萬根細細密密的針距離他們的背部隻有幾毫米的距離,不知到了什麼時候才會紮下去。
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懸在所有人頭頂隨時可能落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那把劍太高了,所有人抬起頭都看不到它的存在,卻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可能是隨時隨地要落下來。
但生命危險卻始終存在。
塞壬、索菲亞本事特彆,在這個世界的力量強大的很,能感覺到的危險肯定不一般。
花白禾跟傅光啟對視半天,互相移開了視線,同時在心中安慰自己:
一定是因為那威脅隻跟人魚有關,而不是他們太辣雞。
花白禾下意識地看了看索菲亞所在的方向,等著她做決定。
畢竟索菲亞名義上來說是所有人當中最強的。
她眼眸凝了凝,開口道:
“先撤出這片區域。”
塞壬和傅光啟對視了一眼。
隨後,四人慢慢地按照索菲亞所說的路線,撤出這片區域。
約莫過了幾分鐘之後——
“成了?”
花白禾試探地問了一聲。
塞壬擰了擰眉頭,頂著那片海域,最終慢慢地開口道:
“隻有我族的禁地開啟時,這片海域會給我這種感覺,現在看來——之前錯誤開啟禁地之後,它一直沒有關閉。”
因為來之前,這附近水域的許多水生動物,也說這片區域已經安靜了很久,無風無浪,無霧。
這在百慕大三角出事概率最大的季節來說,簡直可以說是一種奇跡。
但這種“奇跡”維持時間過長……
就很可能,是向另一種極端轉變了。
到底是人魚族禁地的持續開啟狀態,引起了百慕大的轉變,還是裡麵開啟的能量造成了如今的影響?
係統就在這個時候對花白禾開口道:
“我能感覺到,區域內水底有一片地方,那股獨特的能量十分強烈。”
花白禾:“……統兒,不如你給我掐指一算,告訴我,我去到裡麵再出來之後,不出事的概率有多高?”
係統一本正經地回道:
“低於一億分之一吧。”
花白禾:“……”
她轉頭看了看傅光啟頭頂上那個可憐兮兮的數字“10”,一想到自己要為了命運之子的愛情犧牲生命,就不禁為自己留下了同情的鱷魚淚水。
想想也是,上個世界主神就已經調整過她每次完成任務的離開方式了,她在這個世界也沒想多麼舒服。
花白禾又忍不住扭頭看著身邊的索菲亞,在腦海中確認道:
“好吧,我們認真點,統兒,人魚族禁地中的力量,真的能幫塞壬恢複記憶嗎?”
係統難得見到她跟自己一本正經的樣子,剛想出言問問今天太陽是打哪兒出來的,然而順著她的目光看到她注視範圍內的人之後……
它沉默了幾秒,開口回道:
“是的,不出意外,你們在進入的時候是被那力量輻射最強的,就連我都要關閉與你的通訊來避免它對我的傷害,她的大腦也會受到一定的影響,那輻射是專門針對腦部的。”
花白禾想了想,且將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念頭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時,她正貪婪地將索菲亞的背影鎖進自己的眼瞳中,之後忽然開口道:
“對了,統兒,你猜這次塞壬的事情,和你們主神有多大的關係呢?”
係統詭異地安靜了許久。
它是由監督部門直接出廠的係統,雖然要對主神和宿主負責,然而嚴格意義上來說,係統的隱私並不在主神們的監控範圍內。
也即是說,其實以它和花白禾的感情,它就算是拉著花白禾吐槽自己上司的壞話,也沒多大所謂。
但它並未開口。
哪怕它其實比花白禾更早察覺到這些異常。
畢竟每個世界的重啟,都是由主神自己的能量啟動的,他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做點手腳,那實在太簡單了。
塞壬和傅光啟的記憶問題,嚴格意義上來說無傷大雅——
隻是對花白禾格外不友好罷了。
假如不是索菲亞的出現,花白禾現在估計都已經脫一層皮了,哪裡還能如此安然地跟著他們來探人魚族的秘密地點?
而一旦她能夠闖過前期的磨難,來到這裡,也不一定能讓傅光啟和塞壬變成如今的關係。
可以說……
主神隻是略作施為,對花白禾來說可能是傷筋動骨的代價。
就算她能夠僥幸完成任務,破除身邊的危機,那主神所做的一切,在惡心她的同時,亦是在提醒她:
請你以後做任務務必小心,因為我送你的“驚喜”可能隨時會到來。
係統現在還沒有任何的證據。
但它吸取了上次在溫從淑世界裡的教訓,將世界線和花白禾在任務過程中的所見所聞全部錄了下來。
它隱約覺得,自己可能有用得上的地方。
但它不打算跟花白禾說,所以隻能保持沉默。
它這個樣子,放在花白禾的眼中,就以為它是有什麼限製不想開口,或者是維護自己的上司,遂輕笑幾聲,又換了個問題去問:
“那我們聊聊彆的。”
“你之前跟我說,每個世界的世界之子都與自己世界存在特殊的聯係,不能夠離開自己所在的世界——然而事實證明了,洛笙、薑窈這些世界之子都仍然保留著跟我在一塊時候的記憶,並且帶來了下一個世界。”
“這能說明一個問題吧,統兒,我所接觸到的她們,都不是真正的世界之子。”
畢竟,上個世界已經證明了,薛繼鳴同樣是世界之子,可是他並沒有來到這個世界裡,花白禾的身邊甚至沒有出現多餘的一個跟她相熟的人。
一直一直,就隻有她。
花白禾看向前方的那個身影。
係統被她的話所提點,心中瞬間出現了一個無比驚愕的猜想:“你的意思是……?”
世界之子被人換了芯子?
“不可能,擅自在世界之子的身上動手腳,這可是違規操作啊。”
花白禾笑了笑:“我對現在的這個簽訂我的主神了解不多,但是上次紅桃A堅持要在他的空間裡停留,根據我跟紅桃A短短幾麵的判斷——她是一個相當驕傲的人。”
係統:“?”
花白禾:“意思就是說,她這樣驕傲的人,應當是不屑於跟比自己差一些的人計較的,除非……她發現了什麼疑點,而這個疑問足夠讓她懷疑主神做事的公正性。”
“想想吧,統兒,你知道的東西可比我多。”花白禾對這個事情隻有隱隱約約的想法,但係統不一樣,雖然它權限低,但所有的係統都知道瑪麗蘇主神是怎麼到今天這個程度的。
因為他曾經在自己管理的世界中引起了混亂,而紅桃A也跟那次的事情有關。
結果是瑪麗蘇主神神格位置降低,而監管機構出現了一個新的檢察官。
係統對人類的分析遠比花白禾要更快,同時,它還能夠處理海量的信息,從中找尋出蛛絲馬跡,推斷出合理的結論。
現在,以“世界之子被換了個芯子”為前提,係統開始思考。
假設從花白禾去到的第一個世界開始,洛笙的殼子裡裝著的是不同的靈魂,那麼這個靈魂肯定不屬於這些任務世界,才能不受時空間法則的束縛,追著花白禾去到後麵的許多地方。
那麼,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異常呢?是單純的世界規則漏洞?還是……?
係統下意識地想到了瑪麗蘇主神在第一輪拯救世界評定中,那超然尋常的數字。
以及……
在紅桃A到來之前,那個無端端被毀掉的溫從淑的世界。
怎麼剛好那麼巧?
係統忍不住開始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假設主神一開始就動了要用一個“獨立世界的靈魂”來完成世界拯救的操作,那麼在紅桃A到來的前期,不著痕跡地抹掉這個汙點……
係統忍不住抖了抖。
“【嚇得我裹緊了自己的小被子.jpg】”
它突然對花白禾發了一張表情包。
因為係統的思維速度極快,以上的過程甚至花不掉它零點一秒的時間,所以花白禾收到它表情的時候,饒有興致地開口說了一句:
“說出你的故事。”
係統卻格外認真地回答:“在這個世界完成之後,我需要申請去監察部調來一些文件。”
花白禾聽了一半發現沒興趣,又接著去看索菲亞了。
正在這時,係統猶豫著,又說了一句:
“你放心,你不會出任何事的。”
有它在,它一定會將她的靈魂保護的完完整整,直到她平安回到自己的世界為止。
係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這麼矯情。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它甚至有些許恍惚的安定錯覺。
就好像,完成了許多年之前,殘留在自己心底的一樁遺憾。
花白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哎,統兒,我有沒告訴過你?你這樣的要是活在諜-戰時代,可能活不過片頭曲。”
畢竟這麼容易就被策-反到己方隊伍了。
係統憋了又憋,半晌才吐出一口氣:
“算了,我有信仰,不跟你一般計較。”
花白禾:“什麼信仰?”
係統發了個叼著煙的表情包,底下配字:“【貧道不殺生】”
花白禾:“……”
……
“寶貝兒,你打算就這樣偷看我多久?”
前麵的索菲亞早就察覺到了後麵那道灼灼偷看自己的目光,一開始還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她的人,就連作出偷看這個目光,都是可愛的。
於是她在心中暗自驕傲著,任由對方打量許久。
直到那火辣辣的目光在她的後背起碼盯了半分鐘有餘,就像是在暗示她什麼……
索菲亞隻能回過身來。
花白禾被她那麼一提醒,視線像是被貓撓過一樣猝然縮回,下意識心虛地往兩邊挪,被抓了個當場仿佛還不能讓她認罪,非要抵賴一會兒。
索菲亞看著她的動作,可愛的很,遊過去抵著她的額頭,笑吟吟地給她傳音:
“是不是想要了?”
花白禾:“!!!”
才沒有!
旁邊的塞壬很不解風情地拍了拍水,將鹹鹹的浪花濺到兩個人的臉上:“你們是打算在這裡休息一次再走嗎?那我先帶著我的人離開。”
說話間,她用一種格外赤-裸的目光,在傅光啟的身上上下看了看,最後定格在了……
他的屁股上。
白大褂到了水裡,已經被穿舊了很多,何況這衣服又不是貼身的,在水下更是一搖一晃的,根本不可能擋住他那微翹的被西裝褲包裹的屁股。
塞壬看著看著,好像回味起了什麼味道。
於是她舔了舔嘴唇。
傅光啟的臉色變得鐵青。
從他上一世以來,直到現在,塞壬多是用更女人化的一麵對他,所以哪怕這一世知道塞壬已經成了族長,身體構造也不大一樣,但他著實很難將對方和脆皮鴨聯係在一起。
然而……
一失足成千古恨。
自從那天晚上的人魚族聚會之後,他讓某條人魚嘗到了□□花的滋味,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他堂堂正正一個大男人,每天被自己喜歡的女人壓在身下……
這是什麼樣的噩夢?
傅光啟呼吸頓時一窒,下意識地看向花白禾的方向,結果索菲亞卻往人的跟前一擋,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求她沒用,你得求我。”
傅光啟:“……”
塞壬臉色鐵青地冒出了一句:“不,你隻能求我。”
場麵忽然間又陷入了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