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日上三竿。
星隱撤開了後山的陣法, 在硫磺味兒濃重的水霧中,抱著懷中的人閃身到了自己平日裡休憩的偏殿內。
前半程她確實在拉著某個小徒弟胡鬨, 然而到了後半程,她總算想起來了如今某個可愛小徒弟的修行進程,強迫著那啜泣著的可愛小人兒跟自己修起了《合歡意》的心法。
奈何她大乘期的修士體內蘊藏的靈氣浩瀚如海, 卻隻幫某個小家夥衝刷筋脈到一半,就不得不停下——
因為某個小朋友真的受不住。
累極、困極的人幾乎連心法運轉的速度都慢了, 完全是被星隱單方麵帶動的。
也因此,雙修一晚上, 星隱的進步那是半點沒有, 可花白禾卻已經到了差一步就能結丹的地步。
星隱總算想起來自己僅剩的那丁點兒人性, 容這個筋疲力竭的人休息一會兒。
雖然她如今已經差不多是半仙的存在,並不需要睡眠了, 但是看到凝光那張沉睡中格外安靜好看的臉之後,星隱也抗拒不了那安穩入睡後一睜眼就能再次看到愛人的魅力,於是也將人緊抱著睡了過去。
如此,花白禾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恢複了自己的精氣神兒。
才睜開眼睛,就對上星隱那雙格外溫柔的眼眸。
也不知道這人保持著這個狀態盯著她看了多久。
花白禾恍恍惚惚地想到,如果不是知道係統一直在, 她幾乎都要以為自己已經過上了夢寐以求的日子。
沒有主神在旁邊虎視眈眈地隨時拆散她們。
也不需要去在意什麼世界之子, 因為對方就是她生命的正中心。
星隱隱約察覺到她的想法, 動了動眼睫毛, 而後湊了過來,似乎想直接給她一個親吻。
花白禾順從地閉上了眼睛,隻嫩粉色的唇間漏出一句略帶著憊懶的歎息:
“要是這是真的就好了……”
她也願意一出生就在這個世界,做一個在修行路上感受速度與激情的修-真者,花近畢生力氣隻為了遇上星隱這麼一個冷豔又強大的師父,與她一同修行,與她看遍人世,同享齊天壽元。
星隱聽出了她話中的遺憾,先是如願以償地親上了她的唇,而後才慢慢道:
“會是真的。”
隻要是你所想的,我都會讓它變成真的。
花白禾聽出了她這話中的潛台詞,頓時眼中出現幾分不可思議,鹿目睜圓,竟導致最後出口的這話帶了點結巴的意味:
“什、什麼?”
“你說的……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星隱故意逗她,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低聲道:“你想的是什麼意思?”
花白禾正待開口,突然發現她的腦袋往某個方向不經意地側了側,儘管動的幅度很小,卻也說明外部一些動靜打擾到了她。
她下意識地抬手戳了戳星隱的肩膀:“外頭有人找你?”
星隱眉頭擰了擰,好像沒料到來客的身份,卻又在搭理來人和繼續調戲愛人之間徘徊,最終還是花白禾欣然對她展顏,催促道:
“快去吧,正好我去關懷一下師兄的感情問題。”
“一家人,脫單也要整整齊齊。”
星隱:“……”
她瞧著花白禾像是滑溜的泥鰍一樣從自己的懷中退出去,眨眼間就挪到了床邊,給自己披上外袍的同時還對星隱眨巴了下眼睛,拋了個飛吻就想走。
然而——
她轉身的刹那,另一人再次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甚至還固執地抬手圈住了她的腰,耍賴一般不願她就這樣離去。
花白禾錯愕地停了停腳步,聽見星隱笑吟吟地在自己的耳邊問:
“這就想打發我?”
花白禾聽罷,臉上立刻出現了幾分不好意思來,紅暈從臉頰上浮出,粉紅色的桃花形唇瓣上下碰了碰,半天才囁嚅出一句:
“可是現在青天白日,外頭還有人在等你……白日宣-淫不好……”
星隱臉上有訝異一閃而過。
她抬手將跟前人的下頜往側麵轉了轉,低頭對上了凝光小寶貝那雙看著格外純良的眸子,倏爾“嘖”了一聲。
花白禾:“?”
星隱結結實實地挨上那雙柔軟的、親起來似是軟香糕點般柔軟的唇瓣,輾轉騰挪許久,才低笑著回道:
“不過是要一個吻,原來你腦子裡竟裝的是那檔子事兒?”
花白禾:“……”
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真實屬性怎麼辦?
她先是感到一陣窒息,而後有些惱羞成怒,再然後是局促不安,待到發覺星隱的眼中滿是戲謔的笑意之後,乾脆破罐子破摔:
“是……是啊,怎麼樣?”
星隱愣了一下。
從來都隻將這些玩意兒當作是情-趣,相當熱衷於在各個世界將對象調戲到變換臉色的她,陡然發覺對象的暗騷轉變成了明騷,最猝不及防的人反而是她。
花白禾見她愣神,臉上的羞赧更明顯了許多。
她就知道!
自己一旦暴露本性,這個家夥鐵定是要被嚇跑的!
她有些氣惱自己居然在這個時候不小心露出了狐狸尾巴,加上被星隱的反應所刺激,當即就頭也不回地匆匆跑掉。
係統在她的耳邊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它陪著花白禾在這最後一個世界做任務時,比前幾個世界都安靜許多,不知道是發現花白禾不打算要任務報酬,被她這虎頭蛇尾、財大氣粗的態度所震懾,還是彆的什麼,總之,大部分時候它除了看馬賽克畫麵太多,開始抗議之外,其他時候它都安靜的很。
安靜到花白禾一不小心都會忘了它還在。
如今花白禾聽見它的歎息,邊走出聞道閣,邊對它道:
“好了,你不要說了!我知道,不作就不會死嘛!”
她應該把自己的本性藏的更好一點,不能暴露的這麼快,很容易嚇壞自己的白月光。
聽見她的腦洞,係統:“……”
它很想知道是什麼讓花白禾產生了她的對象十分正經的人設。
還記得大明湖畔,前幾個世界裡不斷開發出新鮮普雷的你對象嗎?!
這一刻,未成年係統對愛情感覺到了深深的恐懼。
哪怕是高科技產物下的它所帶的最高級的濾鏡,都比不過人類那雙眼中出來的西施。
聽見係統半天默不作聲,花白禾開始認真思索到底今晚要如何在星隱那兒挽尊。
她邊走邊想,冷不防瞧見正在半山腰冥想的沈望。
因為聞道閣所在的這座山峰,那些稀奇些的植被都在峰頂上,不知是被靈草堂的長老們施展了什麼術法,鮮花、綠葉都是四季常在。
而半山腰上有一處延伸出去的石台,周圍倒是也有林子,但中央光禿的很大一片地方,非常適合本門的弟子練習一些殺傷力較大的招式。
沈望這會兒光自己冥想還不夠,也沒忘了落下自己的劍。
此時此刻,那道月白色的身影正盤腿坐在平地上,膝蓋上放著一柄劍,穩坐如鐘,猶如老僧入定,不知在參悟什麼。
花白禾左右也是閒著,乾脆在那空地旁邊的竹林裡,往某株翠竹上一靠,遠遠觀摩著沈望的修行。
她的視線凝聚在他的後腦勺……頂上。
細想她進入這世界以來的時間,結合這沈望的感情進度,花白禾想,這是她任務完成最慢的一個世界了。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旁邊來的目光,沈望忽然睜開了眼睛——
原本在他周遭盤桓的靈氣,忽然閃出了一道道淡藍色的光,形狀像是小型的劍,而後倏然隱沒在空氣中。
但那些劍並不是單純的隱沒!
因為就在那淡藍色的光消失的刹那,花白禾猛地察覺到自己周身有潛伏的危機,仿佛她已經被什麼東西鎖定了,而且危險迫近的感覺強的隻在刹那間。
她下意識地想從靈囊中召喚出自己的防護法器,但是念頭剛一閃過,卻又被她強壓了下來。
花白禾眯了眯眼睛,下一刻竟然是直接合上了眼眸。
她將自己的靈識釋放了出去——
同一時刻,那些迫近她的隱沒的劍光也在即將靠近她的一刹那,倏然停在了半空中。
“叮!”地一聲。
兵戈交接的聲音。
花白禾幾乎和沈望同時對上,前者手中剛拿了一支尖銳的蒼青綠色古樸玉簪,後者堪堪指揮著那些察覺到氣息自動釋放攻-擊的靈劍氣停下。
沈望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動了動垂落在自己身側的指頭,下一刻,被可怕的鋒芒鎖定的危機感瞬間從花白禾的心中退下。
她竟然還俏皮地對沈望笑了笑:
“恭喜師兄,劍法修為日益精進。”
沈望動了動眉頭,眼眸中溢出幾分無奈,看向花白禾手中的那支簪子,出口的話有幾分慶幸:
“幸好師父將她的法器借你傍身,否則方才我錘煉劍意時,若是意識醒來的再晚些,我今日就要被逐出師門了。”
竟然對自己的同門師妹下毒手,沈望想了想星隱到時候的臉色都覺得可怕。
“那我定會同師父說,是我不自量力挑釁師兄,挨打全是我活該。”花白禾語氣挺輕鬆,從剛才突發奇想要試一試自己身手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好了後麵的延伸結尾。
也就是走過來的這幾步,才讓沈望有空注意了一下她,本來隻是聽她說話,而後卻發覺花白禾的修為變化,他眼中出現幾分詫異:
“你快要結丹了?”
昨日回來的時候,他這小師妹的境界分明還隻是在築基大圓滿,絲毫不見半分境界突破的征兆。
也不知僅僅是一晚上的功夫,她這是想通透了什麼?
花白禾在這事上並不想瞞著沈望,隻是對他嬉笑著點了點頭,然後神神秘秘地湊過去問他一句:
“師兄,你想知道我為什麼一夜有突破嗎?”
沈望對於修行一事向來抱有十分強的好奇心,這會兒聽她能主動分享,頓時將視線凝在她一人的身上,問了一句:
“為何?”
花白禾衝他齜牙一笑,回道:“因為做了一些令人快樂的事。”
沈望沒聽懂她這過於成年人的暗示,眼中冒出了一個巨大的問號:“?”
花白禾卻不能真繪聲繪色地同他講解自己的發現,即刻對他開口道:
“師兄,我見到你與靈寶門那位小師侄關係似乎不錯?”
聽人猝不及防提到秦唱晚,沈望頓時想到了自己在那秘境中化身為蛇,忍住巨大的羞恥心後,突破了男女基本之防,纏繞上秦唱晚手臂上的畫麵。
向來冷靜的沈望,這會兒臉皮子底下仿佛蒸籠裡的大白饅頭,蒸了半天熱氣騰騰,可能讓人這會兒碰上去都覺得燙手。
隻聽見他逐字逐句地說道:
“我與秦道友在秘境裡相遇實屬偶然,師妹慎言,這話若是讓其他人聽見了,對秦道友的名聲不好。”
然而他一本正經完了,卻發現凝光眨著眼睛十分無辜的樣子:“可是,師兄,我還沒說是靈寶門的哪個人呢。”
秦姑娘什麼的,好像是你自己提的吧。
沈望:“……”
他臉上寫滿了無奈,然而讓花白禾驚訝的是,她可愛的沈師兄雖然再不肯憋出一句關於秦唱晚的話,頭頂上的進度條卻悄悄地從‘5’跑到了‘6’。
就這麼一路跟著花白禾往山下走,他的進度條就烏龜爬似的,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跳,光看著那進度條的數字,花白禾都能猜到這人在心中到底進行了何種不為人知的豐富活動。
嘖,難怪說話少的都是悶騷呢。
當然,也可能她這師兄是屬於反射弧長的類型,在場的時候無動於衷,等到了事後回想才開始心跳加速?
眼看著沈望頭頂的進度緩慢地爬到了‘15’,花白禾在這個過程中一直在心中努力憋笑。
她覺得沈望是她見過的最有趣的世界之子了。
其他人都是情感進度有進步才動彈,輪到了沈望,好麼,這小青年,彆人問一句,他聯想一堆——
眼見著那進度卡在‘15’半天沒動,花白禾這惡趣味還沒收住,又適當地給予了一句刺激:
“師兄。”
沈望剛才讓自己不接著思考秦唱晚,內心才剛消停下來,就聽見了凝光師妹這一聲十分單純的呼喚。
但他知道,自己的師妹向來不如表麵上看去的那麼無腦……
這句話是誇獎。
因為整個修真界,漂亮成凝光這樣,小心思不少、人卻不壞的女修,沈望著實沒見過幾個。
果然,下一刻就聽見凝光接了一句:
“你這麼在意秦道友,是不是——”對人家有意思呀?
“凝光!”沈望抿了抿唇,難得地沒有喊她‘師妹’,反倒是直呼其名。
花白禾挑了挑眉頭,看見他腦袋頂上的進度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到了‘20’,登時心中更樂了!
但是她還不想將師兄逗的惱羞成怒,動動嘴皮子,一早上就輕鬆收獲十點以上的好感度,她已經滿意至極,當即做了個給自己的嘴巴拉上拉鏈的手勢,妥協道:
“好好好,師兄。”
“我隻是想說,三日後宗門山下要辦一場廟會,是我宗門庇護範圍內每年最熱鬨的一場廟會之一,你成日修行這麼辛苦,要不要邀請秦姑娘一起逛逛廟會放鬆呀?”
她自覺相當識趣地將對秦唱晚的稱呼從輩分裡解放了出來。
至於沈望——
原本聽見修行辛苦的時候,他還想回一句‘還好’,但聽見了她後半句提的秦唱晚,沈望的回答竟然一時間卡住了。
直到花白禾去到膳房打包了一份今日的甜點出來之後,他才皺著眉頭裝作不經意地提了一句:
“為什麼要與秦道友一起逛?那是凡人的活動。”
花白禾:“……”
她看了看明明擺出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卻偏偏要說出這種彆扭話的沈望,突然特彆明白他上輩子打了半生光棍的原因。
傲嬌是娶不到媳婦的啊,沈師兄!
假正經也是不行的!
她用那種一言難儘的目光上下看了看沈望,最終出於同門情誼,無奈地給對方遞了個梯子下:
“因為師父對此很有興趣,屆時準備拉上我同她一塊兒去看看。”
“想著你不能孤苦伶仃一個人在宗門裡修煉,所以師父讓我找個跟你關係還不錯的修士與你一同逛。”
“我看你與秦姑娘關係還不錯,就隨口提了提,邀不邀請她,師兄你就自己決定吧。”
沈望立刻開始艱難地思考,沒察覺到花白禾提了那油紙包的點心之後,往回走的步伐輕快了許多。
直到——
沈望決定給秦唱晚試著發個玉簡訊息的時候,驀地反應過來:
為什麼師父打算跟凝光一塊兒逛廟會?
而且為什麼要用孤苦伶仃來形容他?
沈望從那話中,聞見了一點點隱秘的味道。
……
此刻,聞道閣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