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花白禾朝著洛笙抱過去的時候——
後麵那棟購物中心的門口, 有一道站在超市門口的頎長人影佇立著, 目光深遠悠長,輕易將遠處發生的一切收入眼底。
旁邊有人急匆匆的路過,手中的傘斜斜地甩過,在地上甩出一道彎彎的弧,不經意間有水珠飛濺到了他的下擺上。
動作毛躁的女生立即同他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
然而那個模樣風度翩翩的男人卻麵若冰霜, 並未注意到自己風衣下擺上的那點兒水珠,反而是長腿一邁, 朝著麵前的雨簾中行去。
“哎, 外麵還在下雨……”
沒等到他應答的女生開口提醒了一句,卻在發現他頭也不回的堅定動作之後, 越到末尾, 話語的音調越低, 最後淹沒在外麵淅淅瀝瀝的下雨聲中。
原地的女生小聲地嘀咕了一句:“雨那麼大還漫步嗎……?”
遠去的人聽見了她的話, 隻腳步略微頓了頓, 卻沒有絲毫地停頓。
然而他卻並未走到花白禾的那邊, 對她和洛笙的行為做出什麼“棒打鴛鴦”的打斷,而是轉身去到另一個方向。
直走至行人逐漸稀少的地方, 誰也看不到的角落裡, 男人的身影逐漸也跟著化作了細針般的雨,走著走著, 慢慢地, 在雨幕裡再找不到他的蹤跡。
……
十多分鐘後, 尹家的門鈴在毫無動靜的情況下,客人主動進了門。
二樓,花白禾的臥室內。
本來正在替花白禾收拾書桌,同時在等著她回來的應蘩,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明明在探測係統毫無反應的情況下,卻不知察覺到什麼,驀地回頭看去。
空氣中漸漸顯現出習桐的身形來。
應蘩記得他,卻也並不因為這份熟識而對他放鬆警惕,反而淡淡地開口道:
“非法侵入民宅,習先生,我可以用這個名義直接報警——您有二十秒的時間為您的行為做出解釋。”
習桐看著她,隻做了一件事——
他抬起了右手。
接下來,讓應蘩目瞪口呆的一幕發生了,習桐那空空如也的手心裡,漸漸有藍色的數據模塊具現化出來,隨著他的意念,慢慢化作各種各樣複雜的圖案。
圖案慢慢又從平麵變得立體,最終竟然憑空出現了一個完完整整的杯子。
“物質解析重組……”
“你究竟是什麼人?”
“不對,這根本不是現有的科技水平。”
應蘩怔怔地看著他,語氣裡的判斷意味十分濃重,在說話的同時,她眼中閃過無數的藍色數據行行飛過的痕跡,許久之後才定格下來。
習桐卻沒有說話。
他隻是微擰著眉頭上前兩步,抬手拍在了應蘩的肩膀上——
隨著他這個觸碰動作的發生,應蘩隱約感覺到了自己核心區域有什麼東西跟著一鬆。
原先禁錮她的枷鎖消失不見……
有什麼新的領域,出現在了她的世界裡。
習桐垂了垂眼睛,並不與她對視,在解禁了她的限製之後,低聲道:
“你想得到她嗎?”
他希望自己的做法沒有錯。
在這個主神重新構建出的世界裡,唯有應蘩是最大的變數。
隻有她才能影響到花白禾。
而他卻一句提醒都不能有,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曾經同他說過,不論現實有多難都要放棄一切回到那糟糕世界的人,在這裡逐漸沉落。
習桐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這個選擇是對是錯——
花白禾究竟是願意回到糟糕的現實世界裡,接受自己的愛人已經不在,餘生與可怕的病魔相糾纏的日子?還是乾脆在這個完美的夢境裡,當一輩子彆人寫好的劇本中的傀儡?
習桐自己也無法替花白禾回答問題。
他隻能將自己的選擇權交出,交給這兩個經曆了無數世界,最終在失去記憶的世界裡仍然能夠相信的人。
從來沒有任務員能夠逃過主神給予的夢境賞賜。
之前出了一個紅桃A,所以瑪麗蘇主神的神級驟然跌到與那些實習神同等的最低級地位,不僅要接受監督,還得將過往的黑曆史藏的更加嚴實。
花白禾會是第二個讓他跌倒的人嗎?
他不知道,他隻能賭。
去賭一個千萬分之一的奇跡。
……
同一時刻。
花白禾已經恢複了情緒,洛笙也知道自己方才的遭遇十分驚險,兩人都在洛笙說好的那家私房菜的包廂裡坐著,借著點餐時互相討論菜單的和諧氣氛緩解尷尬。
“這道島湖魚頭湯怎麼樣?這家的用料很新鮮,這湯用魚骨和幾條魚一起熬的湯底,再加了煎過的魚頭進入重新煲出來,喝起來應該很鮮很香。”
洛笙指著圖片上的那乳-白色的魚頭湯圖片問花白禾。
花白禾順著她的意思點了點頭,目光不經意地微抬,正好撞上了她的視線。
見到她略帶暖意的眼神,花白禾禁不住也露出了個笑容來。
但是——
她想。
真奇怪啊,明明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出對自己有點兒意思的味道來,可是她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高興。
相反,她還有些焦慮。
於是她一邊心不在焉地同洛笙討論菜單,另一邊開始回憶在之前馬路邊時,突然出現在自己腦海中的記憶。
她記得,洛笙的生命裡,第一次是沒有自己出現的。
當時洛笙同一個很差勁的,她都記不清麵容的男人在一塊兒,後來整個人的生命也因此變得十分悲劇。
可是後來……
洛笙重生了,花白禾與她相遇了。
重生之後的洛笙,同第一次生命裡的她有些不同,甚至不再喜歡那個一開始喜歡的人,反而在之後許多年的時間中,愛上了花白禾。
花白禾能察覺到自己對洛笙有好感,卻不知道為什麼不能與她在一起,隻是在她生命中出意外的那個節點裡,替她擋了一劫。
然後就到了現在。
聽起來是一件多麼浪漫的事情——
但花白禾卻想不起來許多的細節。
比如,她為什麼第一次的時候沒與洛笙相遇,後來才遇見了她?自己是怎麼知道的她的命運?她的愛人究竟又是誰?
自己又是為什麼在上一世的時候不能與她在一塊兒?
花白禾想了很久,沒想起來原因。
這種記憶被遮了一半,露了一半的感覺,一旦在最初那分洛笙出事的後怕感退下去之後,非但沒法讓她產生那種理所應當、順水推舟的想法,反而……
感覺有些奇怪的違和感。
儘管她找了半天也不知道這種違和感究竟從何而來。
自然,花白禾也不敢把自己的這種經曆講出去,告訴誰都不行——
她怕被人送去研究所切片。
正在此時,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耳側被人碰了碰。
花白禾從那奇怪的感覺裡脫離出來,轉頭就看到洛笙湊了過來,抬手將她落在眼前的頭發搭到了耳後,見到她的目光,佯裝無事地輕聲道:
“下意識的反應,抱歉,沒影響你的思路吧——我看你像是在思考的樣子。”
花白禾立刻轉移了注意力,隻對她搖了搖頭,笑容裡帶了幾分自嘲的味道:
“哪有什麼思考,總是走神而已。”
說完之後,她動了動唇,想問一句“你會介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