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蘇誠誌白中帶青的臉色,聽著他粗重的喘息聲,蘇雲朵考慮再三還是搖了搖頭勸道:“爹爹身子剛有所好轉,萬不可勞累,我看今日還是算了,咱明日早些去請了村長大伯過來,到那時爹爹應該也有精神與村長說話。” “可是……”被蘇雲朵這麼一說,蘇誠誌的確感到有些體力不支,隻是他有些擔心來不及與柳東林商量老宅那邊就有動作。 “要不,爹爹有什麼想法告訴我和大弟,由我們去找村長大伯商量。”蘇雲朵提議道。 仰躺在炕上的蘇誠誌默默地看著蘇雲朵,良久才道:“村長走前說了明天與你爺奶談廩米和爹爹從學堂預支的三個月工錢。我……咳咳……我想親自與你爺奶談這件事。” 蘇雲朵心裡閃過一絲的疑惑,麵上卻隻透露出擔憂:“爹爹要親自與爺奶談?可是爹爹的身子……隻怕你能受得住,爺奶也不會讓你進門。” 想當日蘇富貴和楊氏不顧蘇誠誌的病情直接將他拒之門外,如今蘇誠誌的病情雖有所緩解,在外人眼裡依然是個肺癆患者,蘇大誌更因為小楊氏的風寒直接上門來打砸,他們又怎會讓蘇誠誌進門? 再說就算老宅那邊能讓蘇誠誌進門,蘇雲朵也不可能同意蘇誠誌如此折騰,廩米必須要,預支的工錢必須有個說法,卻不能不顧及蘇誠誌的病情。 要阻止蘇誠誌不切合實際的想法,最直接的辦法就是讓他明白老宅那邊的態度,故而蘇雲朵毫無留情地點明了老宅那邊最可能有的態度。 蘇誠誌的臉上湧上濃濃的哀切,片刻之後搖了搖頭:“我知道……咳咳……我知道……我,我就是想與村長商量商量,能否把你爺奶請來咱這院子,我就隔著門窗與他們商談。” “可是爹爹的身子……我可不想看到爹爹再被氣得吐血!”蘇雲朵是真的十分擔心。 如果因為廩米的事預支工錢的事,直接將蘇誠誌氣掛了,那絕對是件得不償失的事! 蘇誠誌的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幾份慘然幾許哀慟還有絲絲自嘲在其中,良久才閉了閉眼淡淡地對上蘇雲朵關切的眼睛道:“爹爹想帶著你們一起活下去!” 從未有的鄭重,刹那間點亮了蘇雲朵的眼睛。 蘇誠誌的話實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也實在令蘇雲朵異常驚喜。 蘇雲朵在心裡一個勁地詢問自己,蘇誠誌這是真的想通了,他到底又是怎麼想通的呢? 不過不論蘇誠誌是怎麼想通的,他能夠想到這一點,就已經令蘇雲朵足夠喜出望外。 哈哈,希望明天爺奶鬨得更凶狠一些,雖然蘇誠誌還是會傷心,卻也能讓他更死心! 蘇雲朵決定不賣那支參了,明天在爺奶來這個院子之前,她要給蘇誠誌先用上參,讓他有精神與爺奶鬥爭! 當然以蘇誠誌的身子骨還是不能將參全用上,在他的藥裡用上兩根參須卻是可以的,餘下的參嘛,留著慢慢用,更要給寧氏留一些,畢竟寧氏的預產期也就在年節前後,有備才能無患! 見自己一句讓蘇雲朵整個人都明麗起來,蘇誠誌的心裡更是酸澀難當,他這個當爹的當得實在太失敗了! 既然爹娘決意放棄他與妻子兒女,那麼也該是他放下蘇家的時候了! 蘇雲朵在蘇誠誌的藥裡放了些許安神的草藥,經過這麼長時間,他的上眼皮早就已經開始與下眼皮打架了,卻依然強撐與蘇雲朵說話:“爹爹想請村長從中搭個橋,請他出麵再找兩位村老做個見證,既然你爺奶將咱們分出來讓咱們單過,那就立個正式的分家文書……” 蘇雲朵頓時覺得心花綻放,她最擔心的就是蘇誠誌對老宅的態度依然故我,有了蘇誠誌這句話,就有了很大的可操作性。 已經無法再硬撐的蘇誠誌恍惚間看到了蘇雲朵難得一見的燦爛笑容,唇角不由微微一勾,能讓兒女歡笑的感覺真好! 見蘇誠誌安然入睡,蘇雲朵從房間裡退出來,在屋外站了片刻進了隔壁屋。 “娘,這屋裡光線不好,你彆做繡活了。”看著寧氏坐在床邊就著屋裡昏暗的光線做繡活,蘇雲朵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伸手就要拿過寧氏手上的繡活。 “還有兩針就好了!”寧氏往一旁讓了讓,擔心地問起蘇誠誌的情況:“你爹他?” “娘放心,爹爹喝了藥又擦了身子已經睡下了。”看寧氏手的上繡品的確是快要完工了,蘇雲朵也就不再強求寧氏放下繡活,見蘇澤臣睡得不安穩,就在寧氏身邊坐下伸手輕輕拍撫蘇澤臣的後背。 “真的是你開口向你奶要的廩米和你爹爹預支的工錢?”寧氏繡完最後一針,用剪子剪斷繡線,又細細檢查了一遍,這才滿意地將成品小心收好,抬起頭來看著蘇雲朵問道。 蘇雲朵點了點頭,依然是與蘇誠誌說的那套說辭。 “唉……”寧氏長長地歎了口氣:“隻怕沒你想得那麼簡單!” 寧氏的回答也與蘇誠誌如出一轍。 蘇雲朵沒接寧氏的這個話,簡單不簡單,明日就能見分曉。 就算真的要不回廩米和預支的工錢,若能讓蘇誠誌看得更明白,從而下定決心與老宅那邊徹底脫離關係,那也是件極好的事。 至於一家人接下來的吃喝,隻要一想起曬在屋後的那些核桃,還有她與柳東亭叔侄之間的利益分配,蘇雲朵覺得熬過這個冬天雖然艱難了些,卻也不是不可能。 隻是…… 蘇雲朵的目光落在寧氏那清瘦的臉和與她那大肚子,心裡不由地緊了緊。 不行,廩米必須得要,預支的工錢也得讓老宅給吐出來! 為了爹娘的身子和未來的日子,這次無論如何要頂上去,絕對不能讓蘇誠誌再心軟。 蘇雲朵讓寧氏起來走走,她自己帶著蘇澤軒去了趟柳東林家。 她到底與柳東林說了些什麼隻有他們幾個人知道,待蘇雲朵姐弟離開柳家的時候,蘇雲朵臉上多了幾許輕鬆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