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富貴跨進蘇家遼子的時候,蘇雲朵的心裡微微覺得遺憾,因為今日魏氏沒來。 據說魏氏正在家裡給柳玉書收拾屋子。 前些日子魏氏得了蘇誠誌的準信,柳東林將村裡幾個讀書郎的家長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決定將孩子們接回村裡跟著蘇誠誌讀書,隻可惜一場大雪阻斷了村裡去鎮上的路,在林溪鎮上學的幾個讀書郎一直沒能回來,今日柳東林趁著天氣不錯一早就趕著牛車去鎮上接人了。 往年有蘇誠誌在學堂,對村裡的幾個讀書郎都相當照顧,村裡在鎮學讀書的兒郎都要等學堂放假才會回來。 雖然蘇誠誌的身子還沒有恢複到最好的狀態,老大夫離開之前卻也明確告知,蘇誠誌可以繼續進行藥浴,湯藥卻可以停了,言外之意,蘇誠誌的病已經基本痊愈。 蘇雲朵原不想蘇誠誌勞累,隻讓他逐漸增加看書的時間,並沒想過要讓蘇誠誌帶村裡那幾個要參加院試的讀書郎,最終卻架不住蘇誠誌本人願意,她也明白蘇誠誌這是想著法子要回報鄉親們對蘇家的關照。 不待蘇誠誌向柳東林提出來,那日魏氏與寧氏閒聊的時候就提到了對柳玉書等人擔憂,深知蘇誠誌心情的蘇雲朵也就順理成章地接過話給了蘇誠誌回報的機會。 不過為了蘇誠誌的健康,蘇雲朵與蘇誠誌約法三章又與柳東林等人商量,每日蘇誠誌的讀書教學時間不得超過四個時辰。 蘇富貴來蘇家院子的時候,江氏和陳氏正準備告辭,沒想到蘇誠誌病得要死要活的時候蘇富貴都沒想到來看看蘇誠誌,今日寧忠平駕了馬車剛走他就來了,想必不會有什麼好事情。 兩人驚訝之餘決定留下來看看蘇富貴來蘇家的目的,結果還真讓兩人看了一場好戲。 隻可惜蘇富貴與蘇誠誌所在的位置離寧氏的屋子略遠了些,加之蘇富貴一心想要在蘇誠誌麵前做出個慈父樣,他與蘇誠誌說話的聲音並不高,故而柳家兩妯娌並沒聽清蘇家父子的對話,透過門簾卻將兩人之間的動作看了個分明,這也就給了蘇雲朵做戲坑蘇富貴的餘地。 “富貴叔,不都說好了‘互不相乾’,怎麼又來找蘇秀才的麻煩?”江氏這話十分直接,絲毫不給蘇富貴臉麵。 江氏是柳東林的長媳,也是柳氏族裡未來的宗婦,若不出意外也會是葛山村下任村長夫人。 在村裡的婦人中,除了魏氏也就江氏的話最有分量,此刻江氏的話和不屑的目光令蘇富貴十分惱怒,偏偏還有口難言,於是看著蘇雲朵的眼光頓顯兩分凶狠。 雖然被蘇雲朵護在身後,蘇誠誌到底個子比蘇雲朵高出許多,自然將蘇富貴的眼神看了個分明,心中更覺寒涼。 蘇雲朵是他蘇誠誌的女兒,就算蘇富貴是蘇雲朵的祖父,蘇誠誌也不能眼看著蘇富貴傷害蘇雲朵,他的兒女自當由他來保護。 蘇誠誌拍了拍蘇澤軒扶著他胳臂的小手,彎腰將蘇澤臣抱在懷裡,然後上前一步反將蘇雲朵護在身後,淡淡地對上蘇富貴道:“爹還是回去吧。我家裡的事真不勞爹爹操心,咱以後還是與分家契約上寫的那樣各自過好自己的日子。” 蘇富貴萬沒想到他棄了老臉來這一趟,卻實實在在地貼了個冷屁股,他這臉還撿得起來嗎? 不行,他不能就這樣離開,村裡那幾個準備考秀才的讀書郎不是都要回村了嗎,怎麼能少了蘇澤凡?! “聽說村裡幾個孩子今日都會回來跟你讀書,為何沒有凡哥兒的份?”蘇富貴陰沉沉的目光直直地盯著蘇誠誌,那份陰沉不由地令被蘇誠誌抱在懷裡的蘇澤臣打了個寒戰。 蘇誠誌輕輕地拍了拍蘇澤臣,想了想還是將他交給了自己身後的蘇雲朵,然後輕撫了撫一直堅持扶著他胳臂的蘇澤軒腦袋,微微笑著對蘇雲朵道:“帶你弟弟們一邊玩去吧。” 蘇雲朵對著蘇澤軒微微點了點頭,姐弟三人緩緩退到一旁,卻依然虎視眈眈地盯著蘇富貴。 看看年幼卻一臉警備的兒女和關切地看著自己的妻子,再看看滿臉算計的蘇富貴,蘇誠誌的心真是又酸又軟又硬。 這些年對妻子兒女的虧欠,令他心酸不已。 妻子兒女對他的關切和愛護,讓他的心化成水軟成泥。 蘇富貴的算計和老宅的無理,將他一顆感恩又綿軟的心漸漸鍛煉成鋼。 分彆給了妻子兒女一個安撫的笑容,蘇誠誌平靜地對上蘇富貴淡淡地說道:“爹,我怎地不記得自己何時說過不讓凡哥兒來家裡跟著讀書的話?” 這時江氏和陳氏也突然想起當日柳東林召集幾家商議的時候蘇家的回複,同時撇了撇嘴,江氏更是大聲道:“富貴叔,事情似乎不是這樣的吧。” 陳氏也緊跟著道:“那日我爹讓我相公去找你們去我家商量,是你們自己不願意,哪裡怪得了蘇秀才!” 這事蘇誠誌還真不知道,又一次見識到老宅的顛倒黑白,蘇誠誌隻覺得分外難堪,對著江氏和陳氏搖了搖頭,這事事實到底如何,大家心知肚明即可,已經沒必要非得說個分明,他盯著臉色更加陰沉的蘇富貴繼續說道:“我對村裡的這些孩子們如何,對凡哥兒如何,爹爹心裡總該是明白的。 今日我也將話撩在這裡,隻要孩子們願意跟著我讀書,以後我會一視同仁,也就是說隻要凡哥兒願意,隨時歡迎他與其他孩子一起跟著我讀書。 當然既然要對所有的孩子一視同仁,那麼凡哥兒來了也得與其他孩子一樣交束。” 蘇富貴陰沉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待蘇誠誌說出需要交納束,整張臉更是黑了透:“老三,你莫要忘記凡哥兒是你侄子。” 蘇誠誌點了點頭繼續用他那淡淡的語調說道:“我記著呢!但是……莫非爹爹忘記了,咱們已經分家了!” “分家了,凡哥兒就不是侄子了?!”蘇富貴幾乎已經到了暴跳如雷的邊緣,若非還有江氏和陳氏正對著他虎視眈眈,隻怕真要一煙槍敲向蘇誠誌的腦袋。 “爹莫非忘記了從此兩家‘互不相乾’,既是‘互不相乾’,這束自是不可少。”蘇誠誌先滿臉驚訝地看了眼蘇富貴,爾後極其認真地說道。 蘇富貴直差被氣得倒仰,最後一甩袖子:“你莫要張狂,不過一個小小的秀才罷了,能比得過凡哥兒自己找的舉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