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我們從這裡搬出去?”震驚完, 劉美娥就成了完全不能理解。
對於劉美娥來說,城裡的日子可比農村的好多了。在城裡,她每天不用乾活, 早上起來吃過早餐,就可以去公園和那些老頭老太太們一起跳廣場舞了。
是的, 劉美娥最近迷上了廣場舞。
鄉下可沒有廣場舞, 農村老婦女唯一的休閒就是打麻將, 要麼就是去做活。鄉下可以做的活兒多了, 洗衣服做飯侍弄菜地, 如果家裡有田那就更好了, 再多的汗也不夠往裡麵扔。
就算沒地也不怕,承包地的大戶很多,現在種地都靠全自動機械化,但有些是機器取代不了的, 碰見農忙的時候, 一個人工每天工錢一百多。
劉美娥一個女人, 就是靠著這些把三個孩子養大的。
她辛苦了一輩子, 如今兒子好不容易出息了, 在城裡買大房子了,接她來城裡享福。她就像掉到了福窩兒裡,洗衣服不用手搓,丟進洗衣機就洗了。洗碗有洗碗機, 掃地拖地有機器人,做飯不用煙熏火燎, 抽油煙機開著,涼霸打著冷風。
哪像她在農村,每次做飯都像打仗。
劉美娥喜歡城市裡的便捷,怪不得那些年輕人出來就不想回去了,其實都是有緣故的。換成她,她也不願待在農村,成天就麵對一些死氣沉沉的老人和孩子。
所以當劉美娥聽見要從這棟大房子搬出去,她慌了。
她這人一慌,就容易口沒遮攔:“你倆就算離婚,憑啥讓我們搬走,要搬走也是她搬!”
她說得格外慷慨激昂,擲地有聲。
袁家偉揉搓了把臉,無奈道:“媽,這房子不是我的名,是杜俏的。”
這件事劉美娥其實是知道的,當初兒子結婚的時候,她就關心過結婚以後住哪兒的事。但這種關心是很隱晦的,她怕兒子和杜俏父母住一起,那他們老袁家以後就斷了香火。可又不敢明晃晃去問,因為她還是知道按理說結婚該男方家提供房子。
可城裡的房間那麼貴,彆說買一套房了,讓她拿個買衛生間的錢都拿不出,她就隻能佯裝沒這事。幸虧這個婚還是結了,而且女方家出乎意料的好說話,房子車人家都準備了,她家就隻用提供個人。
因為當初回避過這事,所以劉美娥平時並不敢詢問房子的具體情況,但她模模糊糊還是知道房子寫的是杜俏的名兒。
按照她的想法,婚都結了,媳婦還能跑不成,所以這房子就算是杜俏的名兒,也就相當於是老袁家的。
誰知道媳婦真跑了,這房子也住不了了。
“那要不,這婚咱不離了?”劉美娥睜著一雙迷茫的老眼,問兒子。
“手續已經辦了。”
“啊?怎麼這麼快就辦手續了,你慌什麼啊!你這孩子也是,把離婚當兒戲!”
劉美娥似乎渾然忘了,之前也是她說的‘離得好’的話。反正什麼都有她說的,袁家偉太了解他媽的性格了,也懶得去反駁。
“這事你就不該這麼草率的下決定,怎麼都該跟我商量商量,有個人從中間勸著,也不會鬨到要離婚的地步。要不,我去找找杜俏,你們結婚這麼久,肯定還有感情的,我看看能不能把她勸回來。”
劉美娥絮絮叨叨地說,袁家偉則是一臉茫然地半靠在沙發上,望著吊燈,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
劉美娥第二天就去了a大,她不知道杜俏辦公室,是一路問過去的。
等她和杜俏碰了麵,已經很多人都知道杜老師的婆婆來找她了。
“小俏啊。”
“您怎麼來了?”杜俏愣了下,站了起來:“有事嗎?”
“肯定有事,沒事我也不會來這兒找你。”劉美娥說,對旁邊的宋老師笑了笑,剛好宋老師有課,就把空間留給了兩人。
“你先坐吧。”杜俏搬了個椅子過來,又轉身去泡茶。
不多時,她端了杯茶過來,放在劉美娥的麵前。
“您喝茶。”
“我就不喝了,我今天來不是為了喝茶,是找你說點事”
“哦。”杜俏並不意外,早在她跟袁家偉剛離婚那時,她就知道劉美娥總有一天會來找她。
劉美娥的臉又黃又乾,哪怕是城裡的好日子都沒能把她養胖。似乎天生就是瘦人的體質,也似乎是早年的操勞早已將她榨乾,隻剩了一副苦相。
她身上這套衣服還是杜俏給她買的,當初花了一千多,劉美娥這輩子都沒穿過一千多的夏裝,那陣子差點沒把杜俏捧在手心裡,裡裡外外,十分周到。
可這並沒有妨礙她背地裡和袁家偉說杜俏,杜俏也是偶然一次聽見了,才知道原來有些人可以人前人後兩張臉,這個人還是她丈夫的媽。
劉美娥坐在木質的圈椅上,身子前傾,臉上掛著討好的笑。
自打那次事後,杜俏挺反感這種笑容,因為每當看到的時候,她都會忍不住猜測對方背後又怎麼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