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外下著大雪。
顏馨對著車窗嗬了一口氣,溫熱的氣息瞬間結成冰花。
距離那個十字路口已經過去兩個月,五人組把車開出原始森林就進入一片雪原。
冰天雪地,白茫茫的一片,除了一條黑色的瀝青公路和各種凶獸再無其他。
進入雪原以來,五人組通過了43個副本,現在他們已經徹底進入雪原的最深處,車外溫度已經達到零下60度。
按照許冠城製定的作息計劃,今天是難得大休整,平時沒機會開火做飯就可以在今天享受一頓美味。
餘魚用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來滑去,十分放鬆地:“真有意思,前麵的副本叫黃金礦工。”
顏馨立刻轉過頭,猜測:“難道這個副本是讓我們去淘金麼?”
餘魚笑了笑:“說不定還有牛仔對決。”
做出一個拔·槍的手勢,餘魚指尖對準顏馨:“我賭你拔槍的速度沒我快。”
顏馨眨巴眨巴眼睛,十分認真地:“可你的子彈沒我跑得快。”
餘魚頓了一下,收回手:“還真是,天底下的子彈都追不上你。”
說完,兩人不由自主地笑起來。
正在兩人傻樂的時候,許冠城掃一眼桌上沸騰的火鍋,說:“湯開了,趕緊吃飯。”
顏馨哦了一聲,立刻走到桌邊坐好。
因為要隨時保持警惕禁止飲酒,顧燕陵給每個人都開了一瓶牛奶。
等四個人都在桌邊坐下,顏馨才發現缺了一個人。
偏頭一看,謝景明站在另一張桌子旁邊炒著什麼。
看了兩分鐘,顏馨麵前忽然多了一盆蛋炒飯。
色澤光亮,米粒分明,裡麵放了很多細碎的青菜絲和蔥花,和金色的蛋絲混在一起特彆好看。
或許是蔥花放得多,聞起來特彆香。
謝景明順勢在她旁邊坐下,說:“不是說吃火鍋一定要吃蛋炒飯?”
顏馨略紅了臉,自己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他還真把飯炒出來了。
難得休息,一頓簡單的火鍋,一盆蛋炒飯就能讓人生出過年的感覺。
顏馨剛冒出這個想法,餘魚已經拿起勺子盛了一碗蛋炒飯。
把飯放在鼻子下麵狠狠吸了一口,餘魚才看向謝景明,打趣地開口:“沒看出來啊謝隊,你還會做飯呢?”
謝景明給顏馨盛了一碗,把飯盆遞給許冠城,說:“簡單的會一些,比如這個謝家祖傳蛋炒飯。”
許冠城盛飯的動作頓住,抬頭看向謝景明:“你不會還想說傳男不傳女吧?”
謝景明忽然笑了,點點頭:“允許傳外人。”
許冠城:“……”
這個黑心的,竟然還想忽悠人負責做飯?
*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好吃,已經吃上飯的餘魚和顏馨完全沒工夫說話。
等許冠城吃上第一口時,才發現謝景明沒有胡說八道。
這飯的鹹味和鮮味拿捏得恰到好處,而且飯裡的鮮味不是靠魚蝦蟹菇一類的食材堆砌而成,就是炒雞蛋自然的鮮香,確實比一般的蛋炒飯好吃很多。
不是特彆讓人驚豔的味道,是那種隻要吃過一次,就會念念不忘的味道。
顧燕陵最後一個嘗到味兒,卻是最先開口的一個。
他單手拿著牛奶瓶像拿著啤酒瓶,聊勝於無地把牛奶倒進杯子裡,收尾時還裝模作樣地點兩下牛奶瓶,說:“怪不得祖傳,還真有點兒意思。”
顏馨和餘魚根本沒在聽,隻是埋頭吃飯。
等兩人盛完第二碗,顏馨看看飯盆,想到他們五個人的飯量都很大,小小地糾結了一下。
謝景明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電飯煲裡還煮了飯,一會兒再炒就行。”
既然還有很多,顏馨也就不再糾結,繼續吃飯。
*
七個小時後,顏馨把車開到目的地。
期間他們出了雪原,一路開進峽穀和荒原,越往前溫度越高。
當車外溫度飆升到50度時,顏馨把車停下來,因為黑色的公路在這裡戛然而止。
公路的儘頭是一座青黑色石像。
這石像上雕刻著五個詭異的獸頭,看起來很有某種宗教意味。
五人組迅速下車,許冠城走到石像麵前,石像彈出一塊熟悉的登記板。
仔細看了看登記板上的信息,許冠城轉身道:“這個副本的規則是根據藏寶圖在120個小時內找出寶藏,然後到指定的祭壇上。”
“寶藏一共有三個等級,分彆是珍寶,稀世珍寶和宇宙珍寶。獲勝條件是,在規定時間的最後一秒,哪支隊伍獻祭的寶藏更貴重,哪支隊伍就可以活著出副本。”
“規定的參賽隊伍數量為3,還是不要求隊伍滿員。”
顏馨看看荒蕪的四周:“現在隻有我們一支隊伍,也就是說我們還得等其他兩支過來。”
許冠城點點頭:“繞遠道去另一個副本不是更好的選擇,剛好我們可以在這裡休息一下。”
其他人都讚同這個決定,進入大巴休息等待。
顧燕陵坐在椅子上,玩著手機裡的地圖,漫不經心地開口:“這地方的規則真有意思,副本之外讓異能者們互相幫助,副本之內又讓幸存者自相殘殺。”
顏馨聽了,偏著頭,疑惑地望著他。
顧燕陵看了她一眼,解釋道:“很多副本都有隊伍數量要求,如果異能者們死得太快,幸存的異能者湊不齊隊伍就不能開啟副本。這樣就隻剩下兩個選擇,一個是浪費時間繞遠路,另一個就是被困死在這裡。”
一旁的謝景明長目輕閉,忽然開口,話語裡帶著寒氣:“始終都是草菅人命,以他人生命取樂的暴行,就跟羅馬的鬥獸場一樣,不值得深究善惡黑白。”
車裡所有人都聽出他的不悅,因此誰也沒說話。
一時沉默,顏馨把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金色的陽光穿透他漆黑短發的邊緣,照亮他線條冷峻的耳廓臉側,卻也在他白皙的臉上蒙上一層灰色。
很有一種孤絕清高,難以接近的感覺。
但顏馨清楚,這個俊朗冷硬的大男人,也有比女人更敏感細膩,甚至洶湧的情感。
顏馨沒有說話,隻是想起了他書房裡的那本《紅樓夢》。
閒暇之餘,顏馨從書房借來仔細翻閱過,自然就被他密密麻麻的筆記吸引。
讓顏馨印象最深的那段話這樣寫著:
寶玉貴在多情。但此情並非指人的感情,而是指人的共情能力。
缺乏共情能力的人不知道痛苦是什麼感受,無法以己及人,自然就做出會傷害萬物生靈的殘暴行為。
正因為不知道什麼是痛苦,當他們自身遭受苦難時不會覺得這是痛苦並做出轉變,隻會對世上的一切極度怨恨。
筆記的最後,他寫了這樣一段充滿遺憾的話:
古今中外的文學著作都在教化世人共情,但始終有門檻,最應該覺醒的群體反而最難觸及到偉大書籍的內核,這些著作最終隻能成為少數人的明燈或談資。
正是了他的讀書筆記,顏馨對謝景明有了一些了解。
他會成為警察不是為了正義做英雄,也不是為了打擊犯罪尋求刺激,隻是單純看不得彆人痛苦且無自救之法。
又怕被人看出柔軟的初衷,於是用冷酷犀利做偽裝。
是個彆扭又熱心真誠的男人。
顏馨輕輕握住他垂下的手。
謝景明沒有睜眼,卻翻過手掌和她十指緊扣。
顏馨的感受十分清晰,那隻回握她的手,滾燙又力量十足。
*
三個小時後,他們終於等來了另外兩支滿員的隊伍。
這兩支隊伍的成員都是人類,不過是分屬於兩個不同國家的外國人。
其中一隊看見五人組的雲州國麵孔後,反應極度惡劣,如果不是等待區不能戰鬥,他們一定會對五人組動手。
另一隊收斂一些,但目光裡全是不懷好意的偽善。
等兩支隊伍登完記,在AI的提示下,等待區裡的所有人都原地消失進入了副本。
*
顏馨處在半夢半醒之間。
她的眼前是一片模糊的黃色光暈,耳邊是嘈雜的人聲、馬蹄聲以及車輪滾動的聲音。
“嘿,老傑克,給我來杯啤酒。”
“哦,威爾遜你探險回來了?找到寶藏了麼?”
“你可真迷人,要請我喝一杯酒麼?到樓上去也可以,我要不了幾個錢。”
“看那邊,那個妞兒真棒!”
……
“你快走,他們是鎮裡有名的惡棍。彆擔心我,我能處理。”
一個女人在顏馨耳邊小聲說著,還推了顏馨一把。
顏馨猛地驚醒。
下意識環顧四周,顏馨發現自己站在一家風格複古,魚龍混雜的老酒館裡。
透過酒館的窗戶,能看到異國小鎮粗獷的風貌。
深棕色的木屋商店,戴著帽子和手·槍的牛仔,穿著蛋糕裙的女士,緩慢前行的馬車……
而推自己的女人就在顏馨身旁,她穿著洗得發白的蛋糕裙,金發碧眼,身材婀娜,是個難得一見的外國美人。
顏馨還是顏馨自己,沒有變成奇怪的角色,不過她的背上背著一個尖銳鋒利的鉗子,鉗子連接了鎖鏈,有發射裝置,取下來就可以甩出去鉗取任何東西。
就像黃金礦工夾金子的道具,不過鋒利多了,完全能輕鬆把一個人夾成兩半。
在顏馨和金發美人的對麵,站著三個高壯如熊的男人,腰間都彆著手·槍。
站在最前的壯漢輕蔑冷笑,單手叉在手·槍上方的腰上,對著顏馨惡言惡語。
“新來的小子,你敢跟我搶女人?也不打聽打聽我安德魯的名號!”
顏馨一臉懵,疑惑地啊了一聲。
這些處決者完全沒有意識到顏馨是個女人,自顧自地說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