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一晃就過去了。
西市先養農業學校牌樓上掛著大紅色綢花,餘下紅綢從四丈高的牌樓石柱子上順滑垂下,在風中微微飄忽。
學校朱紅色大門側門皆已打開,任由各色人員進進出出,大門不遠處人們圍成個圈子,因這頭熱鬨,隔著老遠就能聽到人聲,兩條街外的就有人喊大吼辦的學校開始招生了,大門開著可以隨意進出,僅限頭今天。
人們一聽,本來沒什麼事兒的就都過去看,有事兒的人家,兩個人中也要勻出來一個去瞅瞅熱鬨,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人閒人逛街,等閒都去看熱鬨。
看熱鬨的也不止這些普通人,一聽太後辦學開張,一些宗親閒人或是官眷都來了。
這些個人還不少,成蛟也過來了,他沒早起,乘車過來隻覺得路上的婦孺太多,過了學校牌樓,他遭遇了堵車,推開車門一看嗚嗚泱泱都是些帶著孩子的人。
心中暗道閒人愛看熱鬨,庶民尤甚。
看樣子車馬是過不去了,他乾脆跳下車轅,隨著人流往裡走。
成蛟長得不矮,他踮腳一看,眼下是一片後腦勺的汪洋,不遠處是一塊空地,人群井然有序排列成個四方小隊,其中聚集著大人和孩子。前頭立著個高高的竹竿,上方懸著一方猩紅長旗,用濃墨寫了五個黑字:學生報名處。
不遠處還有個同樣的旗子,上頭寫著:招生簡章。這一小段路,每隔幾步就有穿著深青色衣衫的年輕人看守引路,若他沒看錯,那些個長得白白淨淨人都是內侍。
成蛟先跟著人去招生簡章說明處。
那頭站著兩個年輕人,身後立著個公告牌,上頭掛著一張張一隻手寬的木板,用黑漆寫了招生簡章,一眼望去約麼有個千八百字。
年輕人一個在喝水,一個在介紹招生簡章。
他指著一根杆,“看著這兩根杆了麼?”
在路旁,兩根一長一短的竹竿立在一起,上下各自環著一寸青漆。
“隻收短杆以上高杆以下的學生,不分男女,不收取束脩,校免費提供早晨中午兩餐,一天學習四個時辰,上午下午各兩個時辰……”
成蛟一看那兩根杆眉毛一跳,過了那根短杆的人也不過是七八歲,若是長得快些六歲也能長那麼高,至於長杆則是稅杆。
秦國按照身高區分成年人和未成年,超過一定身高則為成年人,開始交稅,這根杆子就是官方用來區分成年人和未成年人的東西。
至於為什麼有這東西的存在則是因為此時的國人大多數都不識數,記錄身高比記錄年齡方便多了。
按照這兩根杆子來招收學生,進門的恐怕都是小孩子和大孩子。成蛟想到門裡門外所見之人,幾乎都是庶民,大約就是這些學生的出身了。
這樣一批孩子可不好教,也不知道太後是怎麼想的。
春秋戰國時期的秦國是一個很奇怪的國家,曆代秦王求賢若渴,不拘門庭貴賤,以才封官,王室親族若是無能,也隻能得個貴人封號,因此秦國吸引了大批人才。
更有趣的是這樣一個國家卻實行愚民政策。
對平民來說,讀書不僅是一件成本很高的事,也是一件沒用的事,有時間在家裡撿柴織布不好嗎?
舍近求遠,坐擁寶山而不知。
陸嬌嬌覺得,沒關係,這些人她就都笑納了,正好教育從娃娃抓起。
年輕人還在介紹,他嗓子有點啞了,看起來應該說了很多次,沒辦法,來的基本都是平民,幾乎都不識字。
成蛟看他身後木板上的文字。
不收束脩、不收飯費、還給發衣服……
免費幫人養孩子。
年輕人說:“如果離家裡路途遠可以在學校宿舍住,宿舍那邊大家如果感興趣可以跟著人一起看看。”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很感興趣,人群呼呼啦啦去了一大半,下一波人圍過來,換另一個解說員上陣。
他一轉身,一個臟兮兮的小孩差點撞到他身上,幾人皆是一身輕薄烏衣,袖子與褲管都短,腳踝手腕都露著,每個人衣服上都簡單糊了幾塊補丁,有的小破洞乾脆露著肉沒補。
一看就知道是幾個小乞丐。
這小孩看了他一眼,歪歪扭扭地拱手,凍瘡還沒好利索的手指爆皮發紫:“對不住,您彆見怪。”
和幾個小孩兒沒什麼好計較的,成蛟讓到一邊。
這小孩扯著幾個孩子擠過去,借這一身臟汙,人群勉強分開一條小道,他站到那個年輕人的桌案前:“收乞丐嗎?”
他們幾人看著十歲左右,身量不高,把本來就小一號的衣服穿得空蕩蕩的,像幾個竹竿架子,小小年紀瘦出一臉刻薄相,臟兮兮的,算不上好看,也絕不討喜。
“收,去那邊報名吧。”年輕人指了指學生報名處。
這幾個小乞丐多收了些目光,因秦朝嚴刑峻法,街上不存在什麼做過壞事的乞丐二流子。依靠乞討為生的,都是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幾個半大孩子能活過冬天當屬不易。
吃一頓飽飯是一頓,畢竟誰知道太後這個學校能開幾天呢。
這樣想的人不在少數。
幾個小孩手牽手穿過人群,被人領到報名處排隊,前頭還有三列長隊的人沒有錄完,得好一會兒,排在他們前麵的一個女孩兒轉過身,“你們是一家人嗎?我叫魏玉珠,你們叫什麼名字?”
小乞兒抬起頭,看到的是個身著綾羅錦衣的小女孩兒,麵如滿月,肌膚飽滿細嫩,看起來年紀比他小兩歲,人卻幾乎和他一般高。
“我們是一家人,我是哥哥,秦雪,二弟秦雨、三弟秦霜、小妹妹秦月。”
沒有姓氏的人通常以國為姓,秦雪抿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