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聲“咦”和“唉”應該這麼理解:咦,這不是之前給我算過報價那個設計師?唉,她當初怎麼就不攔著我點呢!
她正被噴得莫名其妙,邵遠突然站起來,橫著挪了一步,正好擋在她前麵。他修長的身姿立在那,像座能遮風擋雨的山,把她擋在他的背影裡。
他說:“大爺,那天是您自己強烈要求選擇塗設計師的,穀設計師該跟您說的都和您說了,也極力挽留過您了,但最後是您自己堅持選擇彆人的,現在您覺得不滿意,我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這事真怨不著穀設計師。”
穀妙語看著邵遠的背影,覺得莫名安全,莫名溫暖。在這行做了這麼久,一直是她一個人衝鋒陷陣,沒有友軍、沒有夥伴,隻有獨自忍受委屈、責難和詬病。
想不到今天有個小朋友願意衝到她麵前,為她擋住責難,替她化解委屈。
穀妙語有點感動地想,中午訂飯一定要給邵遠多加個雞腿。
塗曉蓉終於趕到公司了。大爺看到她像打了雞血似的又高高舉起速效救心丸展開戰鬥。
塗曉蓉滿麵陪笑,勸著大爺:“大爺,我們去會議室說吧,我給您倒杯熱水,您有什麼問題,咱們慢慢說!您彆急,您哪裡覺得不滿意您就告訴我,我肯定都為您解決!”
塗曉蓉忍著狗血淋頭的怒罵,使儘渾身解數把大爺弄進了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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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區安靜下來。大家像剛剛好像並沒有發生過什麼事一樣,該乾什麼乾什麼,秦經理也悄麼聲地回了辦公室。
邵遠拉著椅子過來,坐在穀妙語身邊。
他小聲說:“我終於真正理解你之前那句話的意思了。”
穀妙語回以一臉問號。
邵遠兩手做著敲鍵盤打字狀:“就是你之前跟我說,顧客對你做的設計和你監督的裝修項目比較滿意。”
穀妙語想了一下,想起來了。
那是邵遠剛來那會,看著塗曉蓉接電話接待顧客忙忙碌碌,看她沒電話接沒客戶找冷冷清清,於是對她的工作產生質疑。
她便在Q|Q上回複他:那是因為顧客對我做的設計和我監督的裝修項目比較滿意。
她那天沒直說出來的潛台詞是——你也不看看塗曉蓉為什麼那麼忙,那是因為顧客對她不滿意,他們在扯皮。那時邵遠沒讀出她的潛台詞,但現在他讀出來了。
“我現在確認事實是像你說的這樣,我收回當初的質疑,並為當初對你的不屑,鄭重向你道歉。”
穀妙語一笑:“原諒你了。”
邵遠牽牽嘴角,問:“不知道塗曉蓉這次得怎麼解決這件事。”
穀妙語端起水杯喝口水,說:“如果這大爺是好對付的,塗曉蓉采用的方法無外乎是花言巧語。她會說出花來讓人相信,任何一個設計師都會有這些那些的增項,而其他設計師的基礎價格會比她給的還高,所以其實大爺是不吃虧的。”
她頓了下,開始轉折:“不過很不幸,這位大爺特彆難對付。這種情況下,就得看這位大爺和塗曉蓉誰更難纏、誰手段更狠。如果是塗曉蓉更狠,她會告訴來人,再鬨她就要報警了,她是嚴格按照合同上的約定項目進行裝修的,合同裡沒寫的項目,她就得另行收費,這麼做合理合法,總不能讓她自己墊錢吧。
可如果是大爺夠狠,且能夠找到證據證明塗曉蓉那些增項的收費遠遠高於市麵價格——當然這有賴於平時談話多錄音多照相什麼的——那就得恭喜塗曉蓉的錢包,可以減減肥了。她得把之前吃進去的都吐出來。不說彆的,那大爺和她吵的時候直接往地上一躺,哼唧兩聲心臟疼,就夠她喝一壺的,她就得立馬陪人看病去。”
她話音剛落,就從會議室那邊傳來一片亂套的聲音。
那位大爺在上氣不接下氣地哼哼:哎喲!哎喲!我的心臟!快給我打120!
邵遠看看會議室的方向:“……”
他扭回頭對穀妙語說:“沒想到你還有未卜先知的天賦。”
穀妙語一呲牙:“我又不是手裡捏著周易出生的,我上哪未卜先知去。”頓了頓,她告訴邵遠,“你看看這屋裡有誰跑過去看新鮮熱鬨了嗎?沒有吧。因為它一點都不新鮮,大家已經懶得去瞧熱鬨了。”
“這不是第一次了,我當然熟悉套路。”穀妙語說到這,語氣裡有點莫名的無奈和傷感。
她抬起下巴向會議室那邊揚了揚:“掀不起太大風浪,最後一定是賠錢了事。”
“大爺不會告嗎?”邵遠問。
“大爺不會告的。”穀妙語篤定地說,“告多麻煩,審起來一年兩年的,還是錢實惠。”
邵遠皺皺眉。
他明白為什麼塗曉蓉做了那麼多紅線以下的事,卻能一直安然無事了。
因為告麻煩,因為大不了賠錢了事。
這真是一個惡性循環的行業業態。
“接下來就是扯皮了。”穀妙語說,“大爺會要求全額退裝修款,而塗曉蓉隻會同意退差價,且有的扯呢。”穀妙語說到這,轉頭告訴邵遠,“這也是你塗姐姐為什麼經常有那麼多電話要接的原因之一。她要扯的皮太多。”
邵遠又皺皺眉,說:“我都和你說過了,我從來也沒有什麼塗姐姐。”頓了頓,他瞄住了穀妙語的眼睛,把聲音調到了一個極其好聽的頻率上,說,“我從頭到尾都隻有一個妙語小姐姐。”
穀妙語身心皆愉地“噢喲”一聲笑了。
“原來你嘴巴子也是可以這麼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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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第一天,大爺來公司大鬨一場的事,很快就傳得整個公司人儘皆知。
但讓邵遠感到奇怪的是,似乎沒人把這件事當成是一件可恥的事,甚至有很多人對塗曉蓉是秉持著同情態度的。
他們安慰塗曉蓉:“曉蓉啊,彆往心裡去,那人就是一瘋子。”
他們也同情她:“曉蓉你可真夠倒黴的,攤上這麼個難纏的客戶。”
隻有穀妙語一語道破了邵遠的心情。
“看,這就是我們普遍的行業現狀。設計師坑客戶是正常的,被坑的客戶討公道卻變成了瘋子和難纏。是不是很病態?”
邵遠想,是啊,這樣的狀態確實是病,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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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塗曉蓉從醫院趕回公司的時候,一副很心力交瘁的樣子。
她一回公司就去找穀妙語。
“我們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