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步虛不命風微塵替他療傷,倒並不是為了故意留著讓紅蓼心疼。
早在狗妖出謀劃策之前他就做了這個決定。
至於他真正這麼做的原因……
紅蓼蘇醒來就纏著他要知道。
她實在不懂他為何不療傷,她不信他真的有什麼自虐傾向。
看看雲步虛身上,除了傷口外還多了一些紅色的咬痕,紅蓼看著自己留下的傑作,她竟然對一個傷患這麼過分嗎?她眨眨眼,有些心虛地埋進了被子裡。
雲步虛看著她人是埋進去了,狐狸尾巴卻大刺刺地露了出來,八條毛絨絨在眼前甩啊甩,他注意到其中一條好像短小了不少,上麵皮毛都不是很有光澤,非常稀疏。
他伸手抓過來,紅蓼登時倒吸一口涼氣,掀開被子瞪大眼睛。
“做,做什麼?”她吃驚地問,“還來???你真的不會有事兒嗎?”
不會被榨乾嗎??
他到底知不知道,隻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呀!
雲步虛威嚴的目光落下來,紅蓼立馬不敢亂想了。
“彆看了。”她想把尾巴拽回來,還是頭一次這麼忌諱他碰她的尾巴,表情很不情願。
雲步虛怎會不懂她為何如此。
“不醜,很……”他斟酌著,說了一個對他來說,非常生疏的詞語,“很可愛。”
紅蓼紅了眼圈。
她悄悄瞄了一眼他的臉,看到他的視線始終專注在她身上。
那麼一個冷冰冰威嚴疏離的人,看著她的時候有說不出來的柔和。
紅蓼心跳加快,她慢慢爬到他身上,把臉埋在他懷裡。
“哪裡會不醜,這條尾巴險些都斷了,比起其他的,簡直像稻草一樣。”
她自己嫌棄得不行,還是想扯回來不給他看,雲步虛阻止了她,他一手捏著她的尾巴,一手抓著她細膩皓白的手腕,在她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已經給了她很多靈力。
紅蓼愣了愣,很快掙紮起來,但隻要他不願意,其實她很難真的反抗他的決定。
“這是做什麼。”她急急道,“你都這樣了還給我靈力做什麼,我不要,快停下。”
雲步虛沒聽,他專注地看著她慘兮兮的尾巴,肉眼可見地令它重新活力無限起來。
紅蓼心情複雜地注視著一切,等他做完這些放下手,她才啞著嗓子說:“從頭到尾都是瞎折騰。”
她語氣裡怨念叢生,卻不是對彆人,而是對自己:“若我一開始就答應與你契約,就不會有後麵這許多事了。”
雲步虛卻說:“當初是我考慮不周,你確實不該答應。”
紅蓼怔怔地望進他的眼睛。
他語氣尋常地說:“契約雖是最簡單有效的法子,卻會將你我定為主仆,確實不妥。”
他起身離開床榻,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合籍大殿應該準備得差不多了,有些宮務在那之前要處理好,你在此處耐心等待,我去去就回。”
紅蓼看著他眨眼間道袍整齊烏發飄飄的樣子,緩慢地闔了闔眼。
他說得對啊,契約了就變成主仆了,哪裡還有什麼公平可言,她也絕對沒辦法再在上麵。
所以她怎麼就開始反省自己了呢?
雲步虛都走了,紅蓼還是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樣想。
她心事重重地出了聖殿,站在高高的圍欄邊往下看。這是她回道聖宮之後第一次出門,外麵正下著雪,這沒什麼稀奇的,道聖宮四季如冬,三兩天就要下一次雪。
稀奇的是往日肅穆莊嚴的聖殿處處掛著紅綢,藍金道袍的弟子們哪怕表情難看,也都在繁忙地準備著合籍大殿的事宜,不敢有任何輕慢。
他們心態是很差的,從表情就能看出來,一個個眼神無光,懨懨得仿佛世界末日要來臨了。
但他們手腳異常麻利,任何人見了,都無法說他們是不儘心的。
察覺到紅蓼的視線,有幾名弟子抬頭望了過來,看到那住在道祖寢殿裡的八尾狐狸精時,他們如被石化,十分避諱地匆匆跑走了。
像極了正主官宣之後勉強維持自我體麵的唯粉們。
紅蓼沒心情吐槽什麼。
她靜靜看著張燈結彩之下有了絲絲活泛的道聖宮,伸手接了一捧雪花,冰涼涼的,慢慢融化在溫度較高的掌心。
不是幻覺,是真的,雲步虛說的每一句話都在應驗。
那她之前決定的事情呢?
去往妖界的馬車上,她曾想著等血脈壓製一解決,立馬找機會逃走。
等雲步虛做了天道,斷絕七情六欲之後她再出來,那時天道大人不可能再有什麼愛人的能力,自然也不會在乎曾經喜歡過的小狐妖。
到時候她就徹底解放了,得到她夢寐以求的自由了。
可是現在,現在……
紅蓼仰起頭,努力踮起腳尖觸碰走廊上掛著的紅綢,但太高了,不用法術的話她碰不到。
就好像雲步虛這個人,看似被她牢牢掌控,前提卻是他永遠都會像現在這樣喜愛她。
會有永遠嗎?她這樣自私,好色,不正經,缺點一身的人……
他未來還要做天道,天道不可有情意,就算她努力讓他一直像今日這樣喜愛她,到了他成為天道的那一刻,也不過是功虧一簣,竹籃打水。
不對。
紅蓼突然表情扭曲了一下。
怎麼回事,怎麼就開始妄自菲薄了?她哪裡不好了?她長得漂亮又可愛,還有八條毛絨絨的尾巴和美得要命的狐耳,簡直哪哪都好,怎麼就缺點一身了?
紅蓼陰晴不定地轉了一個圈,差點撞上匆匆趕來的嘯天。
“大王!”
嘯天看到思念已久的老大喜極而泣,他得感謝雲步虛有良心,知道自己要忙了,特地把他放回來陪著大王,不然他們主一直分隔兩地,望眼欲穿,他的眼淚都可以淹沒整個道聖宮了!
“嘯天?”紅蓼一拍腦門,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乾坤戒不見了。
“在這裡。”嘯天將雲步虛讓他帶回來的戒指交還給她,“道祖說怕我出來會吵到大王休息,所以先把戒指拿走了。”
紅蓼“哦”了一聲,捏著乾坤戒沒急著戴。
“大王方才在想什麼?怎麼表情那樣難看?”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來紅蓼就一肚子氣:“該死的雲步虛,我覺得他在PUA我。”
“大王,什麼是皮有誒?”
“……一種很糟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