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老二過來。”
醫生說了,病人醒了第一時間傳音給他,紅蓼一點兒都沒忘。
但雲步虛拒絕了。
他燒了傳音符,平靜地坐起來,神色淡淡,視線並不在她身上。
紅蓼靜下來,猶豫了一下,湊過去自下朝上去窺他:“還在生氣?”
雲步虛看著她說:“沒有,不曾生你的氣。”
確實不是生氣。
從頭至尾都沒有生氣。
隻是……說不出來那種感覺,他自己都不想深思。
那不是身為天之主轉世的他該有的。
那是為惡一方的地之主脈細才不會有的神思。
若紅蓼知道,恐怕會比之前更口不擇言,憤而離去,對他避入蛇蠍。
雲步虛低頭看看掌心,對她說:“我要閉關療傷。”
紅蓼怔了怔:“風微塵說他可以……”
“閉關療傷好得更快。”
“……哦,那好。”她溫順點頭,“確實,無人打擾一定能很快就好。”
她從床榻上下去,視線亂轉:“那你可要準備什麼?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雲步虛凝著她六神無主的模樣:“不必。”
“好。”她應下來,手抓著嫁衣的袖子,有些無所適從。
雲步虛凝著她還未曾拆卸的釵環,沉默片刻朝她伸出一隻手。
“不嫁我的話當真嗎。”
紅蓼眼睛一熱,搖搖頭說:“不當真的,不當真。”她帶著鼻音說,“是我的錯,我不該那麼說,我隻是氣你不關心我,隻尋我的錯處……”
“不當真,那就是還肯嫁給我。”
“……是。”
“手給我。”
紅蓼一步步按照雲步虛的話去做,手被他握著,他一醒來,地之主的血脈就老實許多,不敢亂動。
“今日你我結為夫妻。”
他的詞很簡單,很通俗,每說一句,與她的手指便更交結一分。
那是一個她不懂的手勢,但她明白,那就是合籍大殿的道侶契約。
“自此之後,你我命係一體,你傷我傷,你死我死。”
金色的光隨著他話音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繞成結,然後緩緩消失。
紅蓼莫名擔心他這些婚詞:“彆人合籍也要說這些嗎?”
什麼傷死的,怪不吉利的,怎麼好像比靈獸和主人結的契還過分?
雲步虛沒回答,隻是靜靜將最後一道契約結完,然後對她說:“看窗外。”
紅蓼下意識望出去,隻見漫天華彩,絢麗的焰火幾乎點亮夜空。
原以為她沒睡多久就疼醒了,原來不是的。
竟然已經又是夜晚了。
紅蓼看著繽紛的焰火,起先有很多顏色,最後隻剩下紅色。
紅色的火光在空中消失,留下囍字光影。
聖殿之外,所有弟子們都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在自己所在的位置朝著聖殿叩拜。
“恭賀聖人夫人大喜。”
他們這就算是成親了?
紅蓼呆呆地收回視線,驚訝發現,雲步虛不知何時換上了一襲紅衣。
從未見他穿過紅色,哪怕最開始隱藏身份的時候,也都是一身白衣,清冷乾淨。
紅這樣豔麗的顏色,將破雨幽蘭般的男子襯得比方才的焰火還要絢麗。
她早就知道他其實生得清旖幽雅,若肯宛轉去笑,那雙清威懾人的眼睛,就會露出隱藏極深的妖嫵來。
紅蓼怔怔望著他被紅色包裹的胸膛,他本就白,這麼一襯更是如白玉潤澤,讓人忍不住想下手摸一摸。
她回過神來,手已經伸了過去,但沒摸到。
“我要閉關的消息,便由你告知他們。”
紅蓼遲鈍了“哦”了一聲,眨巴著眼睛,有些茫然的樣子。
雲步虛起身走了幾步,似乎要離開去閉關。
紅蓼沒忍住,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望回來,她咬唇半晌,喃喃道:“你還在怪我?”
怪她沒有應他的話看著水如鏡去死,隻顧好自己安危。
怪她在塔內和水如鏡被迫靠近。
怪她出來後脫口而出的不嫁了。
紅蓼怔忪地望著他,雲步虛否認了。
“我不會怪你。”他說,“我永遠不會怪你。”
說完這句話,他交給她一本玉簡:“這上麵有煉化血脈的要義,你照著修習,便不會再疼。”
給了玉簡他自然就不會在了,他都說要閉關,肯定是即刻開始。
轉眼間,殿內已經隻剩下紅蓼一個人。
紅蓼那句“你把血脈收回去不就行了”都沒來得及說。
……他還說不怪,跑這麼快,這能是不怪嗎?
紅蓼現在特彆懷念穿書前的社交網站。
如果這裡也有的話,她就可以上去真誠發問:女朋友生氣了怎麼辦,怎麼線等,挺急的。
紅蓼所不知道的是,雲步虛在消失的下一刻就手捂心口,單膝跪地,瞳孔泛紅。
他極力克製才沒有在紅蓼小心翼翼地問他,仿佛可以為他妥協所有的時候,對她坦言自己卑賤的嫉妒和惡劣的貪念。
還有那些試圖將她鎖起來,狠狠教訓她的萬劫不複之念。
他所謂的閉關,與其說是怕外界的人影響到他療傷,倒不如說是把他自己關起來,避免傷害到紅蓼。
不行。
不能那麼做。
他這樣告訴自己。
但緊接著他就會想——為什麼不行?
憑什麼不行?
他是六界最強,天下之主,有何不可,為何不行?
把她關起來,讓她得到教訓,再不敢和彆的男人有絲毫接觸。
讓她誰也見不到,隻能看見他,讓她明白那句“不嫁了”對他的刺激究竟有多大。
他撒了謊。
此生最大的謊言——
他沒有不怪。
他介意得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