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是怎樣的仙女,紅蓼不用細琢磨就有章程了。
她家的狗去撩人家,還吐舌頭搖尾巴,實在是……
算了,怎麼都是自己的狗,漱玉仙子應該是看在她的麵子上,才沒有用法力將嘯天趕走,否則以她的修為,與紅蓼一戰都不難,更彆提一隻狗妖了。
紅蓼趕忙上前要把嘯天抱走,小黑狗不甘心地吐出漱玉的裙擺,渴望的眼睛不舍得移開。
紅蓼尷尬地朝漱玉笑了笑,不知是不是她眼花看錯了,她好像看到漱玉本能地朝嘯天伸了伸手,就像是要摸一摸一樣。
等她再去辨認的時候,又隻看到漱玉端莊的樣子。
“抱歉。”紅蓼簡單地致歉。
漱玉矜持地點點頭:“小事,無妨。”
紅蓼抱著嘯天走開一些,也不看雲步虛,隻說:“你們應該還有事要聊,我就不打擾了。”
她要走,可她才剛回來,雲步虛不可能讓她這麼離開。
“你留下。”他立刻道,“讓她走。”
漱玉聞言詫異抬眸,不可思議地望著他,端坐在床榻邊的人已經站了起來,白衣飄飄風姿斐然,仍是記憶中天之主的模樣,可他的言行舉止,又完全是她不理解的樣子。
紅蓼倒是沒覺得有什麼意外,隻是單純地疑惑:“這是個命令嗎?”
命令她必須留下?在她的地盤?
雲步虛身上氣勢瞬間跌落穀底,在漱玉滿臉問號之下低聲回道:“是請求。”
漱玉:“……聖主?”
你還好嗎?你真的回來了嗎?
你是被狐狸精迷惑了心神嗎?
但這麼可能呢?
那可是聖主,一隻妖族狐妖罷了,怎麼可能迷惑祂的心神?
除非祂自願。
——祂自願的。
漱玉下意識地呼喚得到了雲步虛一個側目,這個側目分明還是祂的樣子,漱玉困惑地闔了闔眼。
“……既聖主繁忙,小仙便先退下了。”
她很了解聖主,這樣就是沒得談了,那便留在這裡,其他事等等再說吧。
紅蓼還沒對漱玉要留下有什麼表示,懷裡的嘯天先跳出去了。
“大王您忙哈我去幫您招待客人!”
看著小黑狗竄到白衣仙子身邊,仙子皺眉,似乎十分為難,最後礙於這裡到底是紅蓼的地盤,沒有趕走他,還跟在他身後,盯著他不斷搖擺的尾巴離去。
前殿又隻剩下了他們兩個,紅蓼渾身不舒服,提起裙擺要走,卻被轉瞬來到身邊的雲步虛抓住了手腕。
她的手腕很細,他這次用的力道不輕不重,既能留住她,也不會讓她疼。
這就讓她想起了那日他粗魯地抽走血脈。
那也是他,現在也是他,兩種行為卻天差地彆。
紅蓼盯著他的手,雲步虛隻覺手下溫度炙熱,燙得他險些把手鬆開,但最後還是沒有。
“你將那人送走了。”他音色低緩,悅耳動人,耐人尋味。
紅蓼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麵無表情道:“那又怎麼樣?這件事與你無關,隻是我不想再一個錯誤犯兩次而已。”
“……錯誤?”
“不是錯誤嗎?”紅蓼反問他。
於是雲步虛啞口無言了。
這就沒話說了?
紅蓼吐了口氣,離開之前丟下一句“彆跟著我”,雲步虛追了幾步,當真沒再跟上去。
紅蓼眼前一黑,
走得更快了一些,自暴自棄的樣子。
雲步虛也不至於愚蠢到不知這個時候不管她說什麼,都要沒臉沒皮地跟上去。
他之所以不去是因為心底裡翻湧的情緒。
他按著心口,嘴角緊抿,於靈府中掙紮著。
做出那等不可挽回之事後,竟然還妄圖爭搶主動權。
若無祂的無知舉動豈會發生如今這種事。
雲步虛食指點在眉心,銀色蓮華紋瞬間沁出血來,他對自己下手也沒有任何的心慈手軟。
如此一來,翻湧的情緒逐漸平息,隻是他到底尋回了所有的記憶,有些習慣上細微的改變和處事方式的融合,還是需要一點時間。
換做以前,他處理好自己的問題後會立刻去找紅蓼,但現在,他如落色青鬆般,幾乎有些茫然地停在了原地,仿佛遇見了此生最棘手的難題,禁忌又無措。
天之主會遇上什麼難題嗎?不會,從來不會。
哪怕是當年與地之主一起隕落,他也沒有任何的驚慌,他在瞬息之間對未來的數萬年都做好了安排,始終擁有著力挽狂瀾,完全壓製地之主的力量。
不管過去還是現在,都無法想到有一日,他真的會被什麼困在其中。
夜深時紅蓼回來,就看到他仍然維持著她離開時的模樣。
繁複白衣堆疊,換下藍金色的道袍之後,他更顯得出塵剔透,仙姿玉骨。
“你怎麼還在這兒?”紅蓼皺眉問了一句。
雲步虛看過來,一身風骨碎裂,清冷神性的雙眼如霧氤氳,她可以清晰感受到他的無所適從和克製壓抑。
他不語不動的時候,麵上沒有表情,就顯得格外冷淡。
天神降世落在人眼前,就該是這樣的不可褻瀆,高高在上。
紅蓼手指動了動,緩緩抓住衣袖,一步步朝他走過去。
雲步虛閉了閉眼道:“我這便離開。”
他行動間,輕紗白衣如移雲揭海,淡淡的金光繚繞在他身邊,磅礴的靈力經過仔細的收斂,不會傷害到她分毫,給她一丁點壓力。
紅蓼還記得他不收斂時的樣子,當時他從聖殿裡走出來,她都胸悶得險些吐血。
現在他有在克製了,可不覺得太遲了嗎?
就這樣原諒他的話,下次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令她妥協。
但隻是想到這裡其實就已經失敗了,她到底還是在考慮原諒他。
一時之間,紅蓼不知道是怨恨自己多一點,還是憎恨雲步虛的多變和難搞多一點。
她怎麼就惹上了這麼一個大麻煩?
真是煩死了!
紅蓼破防了,她不痛快,就得讓雲步虛這個罪魁禍首更不痛快。
閒著他乾什麼?人在這裡,如花美眷,不利用起來太暴殄天物了!
於是在雲步虛路過她身邊的時候,紅蓼比他抽血脈時更加粗魯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她化出了尖銳的指甲,到底不是凡俗狐妖了,她的指甲竟能劃破他的衣裳,也不知有沒有他刻意放開周身防衛的緣故。
總之他的衣袖破了,露出鮮血直冒的手臂來,完全金色的血,看不到一絲紅,再一次證明了他徹徹底底的變化。
“疼嗎?”紅蓼輕飄飄地問了一句,也不要他回答,“你肯定會說不疼,沒關係,我會讓你疼。”
雲步虛瞳孔收縮,錯愕地望向她,倒是一點要反抗的意思都沒有。
他最好一直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