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壓根就沒有反駁的餘地,眼睜睜地看著賈政離去。
這會兒功夫,他突然覺得方才和賈政單獨在馬車呆著的時候比現在好過多了。
“二哥,走吧。”賈環似笑非笑地對著賈寶玉勾起唇角,眼裡絲毫不遮掩自己的嘲諷。
賈寶玉低著頭,不敢和賈環對視。
彆院地方很大,後頭連著的後山更是大到一言難以將風光儘收眼底。
從山上往下看,更是時不時能瞧見從灌叢中冒出頭來的兔子、野鹿和猛虎等。
此時,山上亭子中,四處修竹環抱,清風徐來,竹林簌簌,如同一曲清歌。
徒蘅定坐著石椅上,神色若有所思。
回話的小太監也不急不躁,躬身彎腰站在身旁。
想了許久,徒蘅定才說道:“你是說那女官說,她弟弟出身時便有異象,口中銜玉而生。”
“是的,殿下。”小太監道。
徒蘅定的手指屈起,敲了敲桌子後說道:“這就有趣了,若是真有此事,為何我到現在都不曾知道?”
自古以來,王侯將相都聲稱自己出生之時有何異象,以此來表示自己是天命之子。若真是有此等事情,沒道理他會不知情。
“回稟殿下,昔日此傳聞京城皆知,當時國師大人對此卻嗤之以鼻,下了定論,隻道是婦道人家耍的手段罷了,不足掛齒。”小太監顯然早已料到他會提出這個問題。
徒蘅定怔了一下,國師也牽扯到這件事當中?
他定定地思索了一會兒,徐長安這人向來說話半真半假,當初的定論也不一定就是真的,無論如何,現在這情況是寧肯殺錯,絕不放過。
“那人叫什麼名字來著?”徒蘅定問道。
小太監道:“姓賈,名寶玉。”
“賈世兄!”營帳裡悶得很,賈寶玉和賈環呆不下去,隨便找了個由頭,就溜了出來。
才剛出來,就聽到有人喚他的名字。
賈寶玉停住腳步,看向來人:“馮世兄。”
馮紫英走快了幾步,他父親馮老將軍是這一輩才起來的,在權貴那邊家底算是最差的,他又不想去俯就彆人,索性就出來溜達了。
馮紫英見了寶玉,臉上才有了笑意,“賈世兄幾時來的?”
賈寶玉也是滿心歡喜,他正發愁無人可說話,二人一見,少不得就絮叨了一番。
說著說著。
寶玉就提到了賈環身上了。
馮紫英是家中獨子,對庶子向來是不放心上,當下笑著拍賈寶玉的後背說道:“這有什麼難得,你放心,你弟弟必然翻不出什麼風浪來。”
馮紫英的話是有由頭的,馮府不比榮國府,現在馮老將軍正當權,他知道的事情自然比賈寶玉知道的多。
這次後山狩獵,挑選伴讀,說是不按規矩來,但是其實還是有規矩的,比如各個皇子自己率先挑選看重的權貴子弟收入己隊,而那些不被挑中的則幾乎是已經出局了。
賈環不過是榮國府一庶子,又沒有什麼相識的人,馮紫英故而說出這番話來,他篤定賈環在這第一局就會被踢出局麵。
賈寶玉苦笑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
以前他對賈環還能夠擺出哥哥的派頭來,可是這些日子,他看著賈環,心裡是既有愧疚,但也有些許的厭惡。
如果沒有賈環,那薛大哥就不會被人責罵,寶姐姐也不會為此落淚,還因此病了,如果沒有賈環,老太太和太太也不必為了他而苦惱,姐姐妹妹們也不會疏遠了他。
這一切在他心裡,一直都覺得是賈環的錯。
“賈寶玉、賈環?這就有趣了。”徒蘅汶微微挑起眉頭,“難得大哥和十六弟居然分彆看中了這兄弟倆,想來這二人一定有些門道吧。”
一旁的小太監提醒道:“殿下,賈寶玉是貴妃娘娘那兒一個女官的弟弟。”
徒蘅汶輕輕頷首,“既然如此,隻需寫信讓母妃去問問那女官便可知道這賈寶玉到底有什麼特殊之處?至於這賈環?”
他陷入了深思當中,十六弟性格囂張跋扈,鮮少看得起旁人,這次居然對這麼一個從五品的小官的庶子這麼看重,出手幫了這人,這人想來也有些重要之處。
與此同時。
徒蘅軒勾起唇角,看著他安插在徒蘅鷺旁邊的釘子傳來的名單,視線從頂部慢慢滑到底部,在末尾的名字上頓了頓,若有所思地記住了那個被重點標記出來的名字——賈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