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叔叔大爺們說的什麼,傅平安沒聽進去,他隻記得煙霧繚繞中這些人的嘴巴不停地開合,母親不停地點頭,給大
家麵前的茶杯續水……
誰也不曾注意,傅平安已經走了,他從貨架上拿了一盒五塊錢的煙和一個打火機,先去了網吧,然後去了河邊,抽著煙坐了一夜,很多未解之謎得到了解答,比如為什麼弟弟和自己的長相大相徑庭,智商的差距也極大,傅平安十六歲時個子就竄到了一米七八,而範東和傅冬梅的身高都不足一米七,原來自己不是親生的。
關於未來,傅平安想了很多,他的老師經常用一句話訓斥同學們:牽著不走
,打著倒退,沒錯,很多同學依然是父母的心頭肉,要靠師長督促著才肯學習,仿佛是替家長讀書似的,傅平安以前也是這樣的人,他智商不低,但從不把精力花在學習上,對於將來沒什麼打算,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沒想到這種沒心沒肺的日子戛然而止,從現在開始,就算自己加倍努力也沒用了,大學之門已經關閉,他沒法抱怨,不是父母不讓自己讀,而是家裡的條件確實不允許,這個節骨眼上,是真的拿不出學費。
何去何從,沒人支招,傅平安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和孤獨,是聽從大人的意見輟學打工,還是堅持考大學,等學業有成再回報家庭,他舉棋不定,至於自己的身世,倒在其次,生恩不如養恩大,範東和傅冬梅就是自己的親爹媽!
寒冷而漫長的冬夜終於過去,東方天際出現魚肚白,環衛工人和晨練的人出現了,傅平安腳下一片煙蒂,他歎口氣,準備起身,卻發現腳麻了,站不起來。
身後傳來一個好聽的聲音:“你……沒事吧?”
傅平安回頭,驚愕,竟然是紅白相間的三葉草少女。
少女一臉關切:“昨天傍晚就看到你坐在這裡,早上你還在這兒,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傅平安鼻子一酸,在最孤單的時候被人關心,太暖了,他結結巴巴道:“沒事,我沒事,隻是……真沒什麼。”
少女並沒有走,而是在傅平安身旁坐下,陪他看朝霞。
“知道麼,我的爸爸媽媽一直拿你來激勵我。”
傅平安傻眼了,這話從何說起。
“你是住五號樓中單元603室吧?”少女說,“我住六號樓,咱們的窗口是對著的,整個高三上學期,我爸媽都拿你當榜樣,因為你熄燈的時間比我還晚,本來我還不太服氣,後來發現你不但睡的比我晚,起的也比我早,我五點鐘起來晨練的時候你已經晨練回來了,你知道麼,你一直是我的心頭壓力,不過當第一名的壓力也很大,對吧同學,我相信以你的毅力和智力,一定能很好的解決麵臨的問題。”
說完,少女站了起來:“同學,加油!”然後揮舞一下拳頭,跑遠了。
這麼一鬨騰,傅平安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他也徹底明白了,這事兒誰也指望不上,隻能靠自己,孔確說什麼人生道路上注定獨自奔跑純屬裝B,自己才是真正的孤獨的奔跑者。
傅平安先回家,自己徹夜不歸,想必家裡人都急壞了吧,可是進了門卻發現隻有弟弟呼呼大睡,把範東生晃醒,弟弟揉揉眼說傅平安你乾啥。
“媽呢?”傅平安問,他滿心以為母親會徹夜尋找自己,可是答案讓他心涼了半截。
範東生說:“媽在醫院陪護咱爸,我要去陪,她說小孩子乾不來,對了你跑哪兒去了,媽到處找你。”
傅平安心說我就在晨練馬路的河邊上,稍微一找就能找到,到底不是親生的,也不會上心去找,要在以前他會賭氣會耍脾氣,可是知道自己身世之後就不敢矯情了,洗了把臉下樓了。
他先去了學校,向班主任請假,說父親重傷需要陪護,倪老師半信半疑,還是準了假,然後傅平安去了醫院,在住院部病房見到了父親。
範東車禍傷到了脊椎,腰部以下不能動,他滿臉胡茬,脾氣很差,傅冬梅疲於奔命,短短幾天瘦了一圈,本來就暴躁的脾氣更加惡劣,兩人正在滿屋子病友麵前吵架,見到大兒子進來,反而不吵了。
範東說爸沒事,平安你上學去吧,這兒有你媽就夠了。
傅冬梅也說你幫不上忙,趕緊回學校,老老實實上學,先把高中念完再說彆的。
一家人之間忽然變得如此陌生,傅平安很難過,他嗯了一聲,轉身走了,回到學校繼續上課,上的魂不守舍,心不在蔫,好不容易捱到中午,背起書包往校門口走,沈凱跑過來說:“保險你瘋了,他們在校門口堵你呢!”
傅平安搖搖頭,接二連三的重擊讓他麻木了,比起命運的捉弄來,體育生的報複算的了什麼。
“我不想再躲了,生命中的坎兒,靠躲是躲不過去的。”傅平安說完,堅定的向校門口走去。</